“这几日天寒,二爷应是受了寒气,可需让厨房那边给您炖些川贝猪叶子?”
“不必。”
傅绍光摆手:“你寻的那女子什么来头?”
崔继颐微顿:“是我先前未过门的妻妹。”
“哦?”
“她一家突遭不测,独留她一人实难撑生计。刚好那时又逢二爷让小的去寻三小姐,小的想不若顺水推舟将她带回朝凤。”
傅绍光道:“好一个顺水推舟。”
随后,屋中响起一声轻笑:“你别说不知我为何让你再寻一人送入朝凤。”
“小的知晓。”
崔继颐语气低沉:“不过半年三小姐便要及笄,朝凤中还剩六位,已近一年不曾变动。老爷是想寻一破局之人,改朝凤现状。”
“这破局之人,可不能留到最后。”
紧了紧大氅,傅绍光面色淡淡:“她四艺五礼全无,又非生于傅家,这等人若从朝凤出去,对傅氏一族百害无一利。”
“小的知晓。”
“是小的躲懒,未曾上心寻三姑娘,这方取巧寻了个便利,左右她无处可去,府里又缺人,便……”
“呵,我就中意你这性子,是个能成事的。”
傅绍光淡笑:“既如今破了局,这刀也就没了用处,待会儿你去朝凤吩咐陶嬷嬷,为巳月槐序等人再添一把劲。”
“小的知晓。”
崔继颐点头,恭顺走了出去。
行经落梅园主子房窗下时,崔继颐瞥见云纤正在窗内望着他,他身影未停,大步走了出去。
傅绍光看着二人,缓缓将手中纸笺丢入火盆,火舌席卷而上,片刻后只余浅浅的云家三女几字。
“莫为此忧心了,明日大夫人会带你与其他两个外出见客,届时你有不懂的多看看傅知溪如何做。”
“大夫人?您不去?”
傅二夫人摇头:“我已经很多年不曾见客了。”
她眸光黯淡,看着窗外时眼露渴望。
“为嫡女走失一事?”
傅二夫人不曾答话,反倒是拿了雕花小几上的玉锤轻轻锤着腿。见她不愿说,云纤也没有再问,洗漱拆妆褪去衣衫后安稳歇了下来。
自入朝凤第一日,她便再不曾睡安稳过。
不过几息,云纤沉沉睡去,傅二夫人躺在架子床上睁着眼直到天明。
第二日一早丫鬟来服侍云纤梳洗时,她还不曾醒来。直到丫鬟走进推搡,云纤才瞬间起身。
“三小姐,奴婢侍奉您穿衣。”
一身葱绿衣裙的小丫头上前梳发,更衣的则身穿鹅黄绣裙,二人毕恭毕敬,举止合宜十分体贴。待换好一身新衣时,陶嬷嬷已在外等待许久。
“老身扶着姑娘。”
将云纤的手放至自己手臂上,陶嬷嬷搀着人下了台阶。
先前穿衣梳发的两个丫鬟跟在身后,走出落梅园时,傅家上下所见丫鬟婆子皆上前问安。那一声声三小姐喊得云纤恍惚中生了错觉,好似她就是傅知禾了一般。
直到陶嬷嬷走过来,云纤方从那丝众人编织的虚假梦境中幽幽转醒。
设朝凤、定两月考校为一期之人,当真高明。
若考校时日短了,就需日日提心吊胆一直不得停歇,如此不仅不能磨练心性,反易因担惊受怕而心弦崩断,变得更加脆弱。
若时日长了,便容易心生懈怠,狠不下心学那劳什子四五六七。
看了眼寸步不离的陶嬷嬷,云纤垂下手跟在一旁。
无论“傅知溪”“傅知禾”还是“傅知娆”身边都跟着一个嬷嬷,看来陶嬷嬷并非只管朝凤事宜,来日应还会跟随傅家女一起嫁到他府。
陶嬷嬷的身份怕就是戏文里所说的千金乳母,而傅家,也从未想过让这些女子脱离掌控。
“今日由咱们府上做东,大夫人宴请了礼部右侍郎、中书省左司郎中两位大人之妻,余下还有几位夫人,待会儿见了老身会提点三位姑娘,姑娘们切记谨言慎行,万不要损傅府脸面。”
站在傅知溪身旁的婆子上前提点,云纤三人点头应下。
三个嬷嬷扶着云纤等人上了小轿,那小轿唯有半人高,外头罩着沉香褐色绸帷,内里铺着厚而柔软的垫子,轿内四角挂着纯铜鎏金的镂空熏香球。
这等小轿平时多用于内宅,供家中女眷使用。
轿内隐隐带着香,云纤看着那薰香球,心思浮沉。
“姑娘规矩学得不精,一会儿莫多言多语,坏傅府名声。”
陶嬷嬷站在轿子旁低声提点,云纤只觉这话尤为不顺耳。虽她入朝凤不久是真,但陶嬷嬷这话说得着实不够尊敬。
莫名的,云纤察觉出几分与往日的差别。
多言多语?这话明显逾矩。
昨儿她还不是这般态度,一夜过去却变了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