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是王府管家赏下来的,寻常人家买不到。”
“大姐夫孝敬祖父的,祖父吃。”
将已风干大半的鸭腿送到祖父面前,云纤哄着老人尝一口,却被轻轻推开。
她大姐夫乃父亲亲传弟子,性子沉稳手艺超群,年纪轻轻便入了湘王府做活。因大姐夫并非卖身的下人,每月倒有几日可归家看望亲人。
“我一把老骨头吃了浪费,给三丫头吃。”
云六白满目慈爱,见云纤迟迟不动手,又笑着道:“两个呢,可不是都给你吃的,还有一个是给喜妞的。”
喜妞是云家养了许久的看门狗,虽年岁大了,但一身皮毛油光水滑,十分威风。
云纤心头一软,缓缓点头。
打小她祖父便如此,哪怕是路上随手摘下的野果子都舍不得吃,不是留给爹娘便是偷着藏着给她姐妹三人。
这一整只卤鸭,怕是这几日都拆着给她和姐姐们了,便连喜妞都不曾落下,独独他自己舍不得吃一口。
看着已不甚新鲜的卤鸭,云纤拿起咬下一口。
正盘算着一会儿去街上打一壶祖父爱喝的黄酒,再买半只烧鸡给老爷子打打牙祭,便听老人略惆怅道:“我听你爹爹说喜妞怀崽子了?”
“嗯,隔壁东叔说喜妞这年纪还能怀崽实属稀奇。”
老人叹息:“你年岁小不懂,这给主家看了一辈子门的忠犬,多会在寿数尽前诞下最后一只崽子,以再为主家尽责所用……”
“喜妞啊,怕是不成了。”
云纤闻言鼻尖顿时一酸:“祖父,我不想要这崽子。”
她只想喜妞可永远陪着她,如儿时那般。
“待喜妞生了崽子,咱好好养它便是。且别哭,生老病死啥物件不得轮上一遭?来日祖父也有那天,三丫头不必伤心。”
“你姐妹好好的,比啥都强。”
老人哄了云纤许久,好不容易将这爱哭鼻子的小丫头哄去陪喜妞,自己才歪斜斜倒下偷摸抽起野烟。
云纤在院中,抱着眉须发白的黑色大狗心酸不已。
“傻傻的杵在这里做什么?”
云绣扶着大肚走向坐在门口怔怔出神的云纤,身旁跟着的是手握绣线笸箩的云家二女云绮。姐妹三人站在一处,配着桂香,活似一幅中秋美人图。
“阿姐,祖父说喜妞要不成了。”
轻轻将手搭在妹妹的肩上,云绮道:“喜妞到年岁了,这也是没法的事,你若不舍今儿我在这里与你一起陪着它。”
“二姐姐正在赶嫁衣,不好为我耽搁。”
她乃家中幺儿,无论祖父爹娘还是两个姐姐都疼宠得厉害,倒是让云纤生了一副软心肠。
不愿让姐姐担心,云纤揽着喜妞的脖子让两个姐姐各自忙去。
云绣云绮方离开不久,李玉蘅便提着节礼走进云家院子。甫一进院,他就瞧见了缩在喜妞身上的云纤。
喜妞抽动着鼻子望向他,李玉蘅缓缓勾唇,露出一个浅笑。
少年不过十六七年纪,身形虽显单薄,但身姿挺拔如竹,站在一旁颇有些清雅卓立的味道。喜妞挣动得厉害,云纤缓缓抬头,正瞧见收了笑容,故作疏离、面冷如霜的李玉蘅。
少年眉眼寡淡,无欲无求站在不远处,木桩一般。
云纤抬眼扫过他耳尖,见上头烧红一片,这才不经意转回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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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哀嚎
“坐。”
伸出皙白手指,她指着身旁的小杌子。
李玉蘅摇头:“箕踞不雅,有辱斯文。”
云纤起身,李玉蘅又道:“礼不下庶人,你乃女子无需斯文……”
十几岁的小姑娘瞪着圆眼一瞬不瞬看着少年,李玉蘅薄唇紧抿,颇不自在。原本只烧在耳尖的红霞一点点爬至面庞。
感受到面皮已然滚烫,少年本就寡淡的神色愈发冷峻。
虽都是鲁家巷里厮混大的孩子,但李玉蘅偏与他人不同,他只站在那便透着矜贵,让人忍不住多探几眼。
云纤仰着头,忽然想起白日母亲说过的话。
可李玉蘅生在云家,长在云家,她二人一同长大,数千个日夜中皆是二人共同度过,这世上再无人比她了解对方,亦无人比李玉蘅了解她。
“我来时见到那瘸了腿的老者。”
少年清朗声音响起,打断云纤思绪。
“算着日子,那木腿你也该做完了。”
见她神色木木,李玉蘅又轻声补了一句。
云纤点头,摸了摸喜妞的脑袋转身去了院中。
鲁家巷子里多是木匠,虽叫鲁家巷子但据云纤所知这处没一家姓鲁也没一家姓姬,更没半个唤公输的,许是木匠多了久而久之便传出个鲁家巷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