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纤点头:“我并不懂这些活计,所以不知谁人手艺最好,这样吧……”
少女低着头,遮挡了眼中情绪:“你让这些木匠每人雕一片木叶子给我,谁人雕得最好,我便将此活计交给谁人。”
“这……”
老人面露为难,却是不知该如何回复。
木匠做活儿,也不是只一人完成,且一片木叶子能瞧出个什么?
可这些贵人说的话他不敢反驳,只能点头应承下来。
“老奴马上让他们去做,待做完了,再来回禀世子妃。”
见老人要离去,云纤又道:“你将府中匠人名册拿来我瞧瞧,名字不吉利的,亦不能选。”
“……”
老人沉默点了点头,蹒跚走出去。
能在王府做活的绝无滥竽充之人,是以这些手艺出众的匠人,不过一炷香时间便将木叶子雕刻好。
老人一手捧着红木雕花托盘,一手拿着王府匠人名册走进屋中。
“禀世子妃,府中十七名匠人所雕刻的木叶,都在此处了。”
云纤点头,心下却是陡然悬了起来。
她将面前木叶一个个拿到眼前,细细查看。
这十七枚木叶造型皆不相同,雕刻的手法、力度也不一样。
她一一看去,直到最后一枚时,呼吸忽而一停。
看着熟悉刀触,云纤垂着眸道:“这一片,是谁人雕的?”
第95章 叶良
工技管事上前,看了一眼道:“这是前段时日刚被府里提为师父的叶良所做。”
“叶良?”
云纤翻开匠人名册,看见叶良年岁时微微蹙眉。
“他这木叶子雕得最像,很是传神。”
轻轻把玩手中木叶,云纤道:“你将此人唤来,我想见见。”
“这孩子年岁还小,老奴怕冲撞了世子妃。”
“无妨,瞧他手艺不错,想赏赐一二而已。”
老者局促着点点头,寻人将叶良召了过来。
低头看着手中木叶,云纤手掌紧握,这很似大姐夫的手艺。
她大姐夫自幼父母双亡,七八岁上被堂伯父丢在鲁家巷子里,爹爹见他整日如幼狼般逞凶斗狠,不免心生怜悯,将他带回家中学一门手艺。
且还给大姐夫改了名字,唤云述。
大姐夫长她六岁,是个沉默寡言但知感恩的,听娘亲说第一日将大姐夫接回家中时,只给了他一碗饭,云述晚间便将院子里垒的木头都劈成了柴火。
她大姐夫话少,爹爹他说人也不算聪慧,但胜在心思纯直。教了他什么,他便可坐在院中日复一日苦练,从不知倦怠。
后来爹爹与阿娘生了三个闺女,再多年未育,便想着正式将大姐夫去衙门改户籍,领手续,做云家长子。
可一向听话木讷的人,头一次忤逆了爹爹,跪在院子中无论如何都不愿。
他也不说为何,只跪在地上,肃着一张脸说不能做云家儿子。
手中的木叶刻痕温润,云纤瞧着只觉眼热。
说来,大姐夫在云家长大,对她来说是姐夫是兄长,亦是师兄。
他为人木讷,待她却好,出师后赚的银钱,除了交给爹娘的,便尽给她们姐妹买绢花、水粉、金银线了。
闺中时候,她戴过八十文钱的绢花,就是大姐夫给她们姐妹三人买的。
刚戴上时,她姐妹三人走在鲁家巷子里,不知惹了多少人眼热。
那时总有红眼的人,与爹爹说大姐夫是个养不熟的,不愿做云家子是因为他存了日后想寻根离开的心。
爹爹听了心中不舍,却也不好说什么。
后来……
云纤摩挲着手中木叶,浅浅一笑。
后来家中给云绣说亲,大姐夫也学着多年前那样在爹娘面前一跪。
他仍不发一言,直生生跪到她阿姐心疼了,跑出来同意他的求娶,这方作罢。
摸着手中物件上的刻痕,云纤忍下眼中泪。
她大姐夫那人很是恋家,待家人再好不过的。若他活着,绝对不会悄无声息抛下妻儿,和她们一家。
“拜见世子妃。”
门外走进一个俊朗少年,打断云纤思绪。
少年年岁不大,应还未及弱冠。许是王府活计不算轻松,整个人晒得黝黑。
“这木叶是你所做?”
叶良点头:“回禀世子妃,是小人所做。”
“师承何处?”
许是未想到云纤会这般问,叶良停顿一瞬,看向身旁的工技管事。
那管事一急,拧着眉道:“世子妃问你话,你答了便是。”
叶良低下头,云纤看不见他面色。
许久后少年才低低说了声:“并未正经拜师,只是跟先前王府里做活的木匠学了些手艺。”
“他叫什么,如今可还在王府?若还在,寻来让我瞧瞧。”
云纤捏着木叶,力道之大让她掌心勒出深深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