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大人仍未直言,只道:“到了时候,何小姐自然知晓。本官许小姐十日,请小姐自备一副墨绣观音同手抄的佛经两卷。十日后前往护国寺,将这两样供于殿前。”
墨绣观音图?
此乃以墨发替了刺绣所用的丝线,绘制观音最是虔诚。墨绣于宁关县,确实诸多女子都极是熟稔。
然楚惊春听罢,却是微微摇头:“姜大人,我会些针线,却不会墨绣观音。如是此物十分紧要,还请大人找别个来做。”
“你不会?”姜大人脸色拧起,略带些质问的语调。“宁关县不是人人都会?”
这话出口,愈是坐实了试探之意。
楚惊春尚不知何处露了破绽,或是她揣度那人是太子揣度的太准了些,叫这姜大人生了些猜忌之心。不过幸好,不论他丢出什么疑问,她都能应对。
遂照旧坦然:“自幼,父亲便不教我碰那些,只教我一心念书做个识礼明理的女子。父亲与我说过,若非我只得困于闺中,未必不能如男子一般取得功名。”
姜大人果然不再追问:“那便罢了,抄上两卷经书便是。”
楚惊春应下,目送姜大人离去。
楚惊春揣测,十日后于护国寺,或许还会再次遇见太子。然则遇不遇的,她得不来精准的消息,有人却能。
此后数日,楚惊春日日待在房内,直至司予偶然得了空,叫身边丫头推着来与她闲话。自然也说了两句有的没的,闲谈间司予无意提起前些日子济世堂大火一事。
楚惊春看一眼伺候在侧的烟兰,烟兰得了眼色,道:“两位姑娘说话,我与听双为姑娘们送些新鲜的点心来。”言罢,便是与听双一道离去。
司予瞥着这情形,小声道:“生了何事?那夜之事,不会是与你有关?”
楚惊春淡然一笑:“几句话说不清楚,你也瞧见了,烟兰可是不想叫我说出来,便不说了。”
且正是她不开口,烟兰才许了她们单独说话的空闲。若她非要说,只怕当着面烟兰就要替她赶客。
司予身不由己地做了许久的红倌儿,也开始渐渐看清这个她从不认识的世界。
当下道:“不说就不说,我也没得那些好奇心。倒是你,那日往门口一露脸,可是引得客人们个个心猿意马激情澎湃的,结果你倒好,又窝在这房间里不见客了。”
“这……”楚惊春失笑,“这我怎么做得了主?”
说着,一面将手中一张卷起的纸条塞到司予手中,压低了嗓音道:“务必亲手交到地字七号房荷花姑娘手中。”
司予着实愣了下,方攥紧了手,重重捣了捣下颌。
司予无暇多问一句,楚惊春从未出门,如何识得那位荷花姑娘?便是她做了这红倌儿,也不过在偶尔瞧见时,过个眼罢了。
第22章
为防隔墙有耳,司予愣怔过,赶忙道:“咱们都是身不由己,我如今是一日一客,可也见着了那身价略低的姑娘,时不时便要一日应付三五人。轻白,若我也成了那般,罢了,终归已经成了行尸走肉,也不在乎多几个。”
“听闻张老爷常去你那儿?”
司予失笑:“你还吃醋不成?”
楚惊春亦笑了笑,又听得外头脚步渐渐近前的动静,附和道:“张老爷出手大方,你也可自个攒些体己。”
司予轻叹一声,她虽是沦落至此,却仍是不大在意那些身外之物。
言语间,烟兰与听双推门而入,两人话头未停,继续说着些不痛不痒的闲话。直至日头西斜,司予方是告辞。
司予攥着手心的纸条,默然想着,这信送出于她而言并不是难事。要紧的是,要不要在送出前看一眼?
无人时,好奇驱使着她将要展开卷纸,最后一刻,又是猛地卷起。
看了又如何,她于这世上早已是孤身一人,不论楚惊春想要做什么,终是不会害她。
两日后,楚惊春得了回信。比她送出的信还要简洁。
她写到:十日后,护国寺。
回:顺。
这便是顺从,是将计就计。
司予见她毫不遮掩,当着她的面便将纸条展开。那上头仅有一个字,便是颠倒着看,也能一眼辨认。
“你们要做什么,可需要我帮忙?”司予小声道。
“我被人限制不便出门,以后这样的信,还需你帮我传递。”
司予隐隐揣测:“你在想法子替代掌柜的?”
楚惊春一滞,没有否认:“算是吧!”
火势冲天的那晚,阿涧背着他去到张老爷安顿他的院子,路上纵是不曾叫一人察觉,进门时,到底惊扰了那看门的小厮。小厮自然与张老爷传了话,后来,楚惊春将将能起身,便坐在床上见了一位蓄着八字胡一身青灰长袍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