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吸一口气,转而笑道:“是不是你的,同顺天府有什么相干,倒不如先请你身后的江雄出来,有些话我倒是想问问他。”
“江公子,出来吧!”
帷幔垂落,没有动静。
及至苏苏开了口:“江公子,既是掌柜的要见你,就出来吧!”
音落,帷幔窸窸窣窣一阵动静,江雄这才衣衫略显凌乱的出现在几人面前。
他冲云娘略一躬身,脱口就道:“掌柜的,刺杀轻白姑娘是我一人所为,同苏苏姑娘无关。说来,也是轻白姑娘倒霉,恰逢医馆失火,丢了性命。掌柜的若要替轻白姑娘报仇,只管取我的性命就是。”
“要你的性命作甚?”云娘饶有兴致地转向江雄,无心提醒苏苏,有这样一个男子待她,该用一份真心才是。
这世上,最难得便是真心。
云娘只说道:“你喜欢苏苏,可愿意为她赎身?”
江雄愣了下,才猛地点头:“我愿意。”
自他第一次见到苏苏,便提出为她赎身,奈何云娘所开的价钱,是他十辈子都弄不来的银两。后来又提过几次,是一次比一次令他退却。他只能偶尔来瞧瞧她,有时,还得翻窗子偷着来才能看一眼。
“掌柜的,你这是要舍了我?”苏苏蓦地坐直了身子,姿态终于严肃些。
“你的脸医不好,我留着你作甚。”
“轻白已经死了!”苏苏咬牙提醒。
云娘嗤笑一声:“你比她好些?”这般活着同死了有什么差别?
“当然!”苏苏毫不犹豫道,她一把抓过江雄的衣衫,迫使他近前。“即使我伤了脸,照样有人为我着迷。”
云娘愈是觉得可笑:“只有他。”
云娘定定地看着苏苏脸上的两条疤,那疤痕深邃丑陋,交叠在一起,几乎布满了半张脸。若说只是浅浅的疤,即便不能全然恢复,总还能得见美人当初的模样,如今这般,以半张脸示人吗?
云娘随后转向江雄,道:“江公子,你喜欢她,我如今便给你一个机会,为她赎身吧。”
“这是她的卖身契,一两银子,往后她就属于你了。”云娘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摆在江雄面前。
上头落了手印,盖了章,确然是苏苏的卖身契。
江雄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巨大的惊喜不及汹涌而出,耳边便响起苏苏尖锐的叫声。
“一两?!”
苏苏死死地盯着云娘,似要用双眼生生将云娘戳出一个窟窿来。她一个堂堂春和楼最红的红倌儿,一宿便是一千两银,现如今为她赎身竟只要一两?
简直是天大的侮辱!
苏苏转向搁在桌上的那张卖身契,整个扑过去,恨不得抓在手里将它撕碎。
可到底晚了一步,她还未扑着,云娘已是一掌拍上去,全然不理会她,照旧与江雄道:“江公子,买,还是不买?”
买?
难不成,已经不算是为她赎身,为她求得自由,而是将她当做最低贱的奴才随手转卖。
苏苏气急攻心,几乎要一口血喷出来。
云娘却仍是轻飘飘地补充:“机会只有一次,江公子。”
“买!”江雄毫不犹豫开口。
为了这一刻,他做了太久的梦,他没有理由拒绝。
拍下一锭银子,江雄拿过卖身契便双手捧着交到苏苏手里,颇是激动地说道:“苏苏,从今天起,你自由了!”
“啪!”
江雄愣在原地,不妨叫人一个巴掌猛地甩在脸上。
“我的事不用你管!”苏苏扯着嗓子,几近崩溃。她一把抓过江雄手中的卖身契,撕了稀碎。
“……苏苏。”江雄无奈地看着她,不懂她为何没有一丝喜悦。
一旁的云娘静静看着这一切,没得闲心叫人扰了耳朵,平白聒噪。
只目光打二人身上转过,与身边的烟兰缓缓道:“看着点,苏苏在春和楼多年,也算有些情意。她愿意再住上两天,就叫她住着。只记住一点,走的时候,除了这身衣裳,什么都不许带走。”
“奴婢明白。”
烟兰应下,遂与云娘一道离去。地字一号房的门敞着,随后一道凄厉的尖叫响彻大半春和楼,吵醒了刚刚睡下和还未睡醒的姑娘们。
几道嘟囔和着咒骂声从几扇窗子里飘出,却也没人跑到苏苏跟前,同她论一个短长。
疯子罢了,何必计较。
距离地字一号房最远的十一号房,司予还未睡醒,就被吵着翻了翻身。
一旁伺候的听双揉了揉眼,忙道:“姑娘再睡会儿吧,还早呢!”
司予遂又囫囵睡去。昨夜之事她一无所知,待到济世堂一场大火传到人尽皆知时,司予方才有所耳闻。可亦是不知,那场大火里死去的乃是与她同盟的楚惊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