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
烟兰凝着面前女子,压下眼底些许审视。
今夜宁死不张口的这个是被人掐住了软肋,那禾枝的软肋又被谁掐在手里?
此事殿下从未过问,烟兰却是一直记在心里,与禾枝相处总藏着几分。
禾枝仿佛未觉,顾自道:“姐姐喝下汤药的时辰,正是各院传膳用饭的时候,便是后来姐姐发作请了大夫来,耽搁的时辰,顶多是刚刚用过饭。除了先太子寝殿,各处皆是如此。”
“孙公子?”
住在先太子寝殿的,正是那位温文尔雅的孙公子。
自打识破了身份,殿下倒也曾招他侍寝,只是与杨公子的次数比起来,屈指可数。
“正是。今日午后,孙公子忽然想要沐浴,洗了许久。晚膳传过去后,更是纹丝未动。”
“后来,咱们这边的消息散出去,他正走到花园,再几步,就到阁楼。听闻动静,不说来探问殿下是否安好,而是仓促折返。”
一桩连着一桩,全是不寻常。
烟兰冷嗤一声:“倒是会打算。”
殿下骤然发作,又赶着他前来拜见。
可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那……烟兰姐姐,你看?”
禾枝点了点方才摆放好的三只锦盒,“还抓阄吗?”
“抓,明晚再抓。”
烟兰垂下眼皮,敛住眸底幽深的冷意。
跟在殿下身边许久,原本她还担心拿捏不准殿下会如何处置,如今这碗烈性汤药正巧叫她喝了,她瞬时就懂了。
睚眦必报嘛,正合她意。
第81章
翌日,晚。
禾枝一上阁楼,便见烟兰已经将三只锦盒摆好。
烟兰一一点过:“这个是孙景曜,这个是孙景曜,这个也是孙景曜。”
禾枝愣了下,失笑:“烟兰姐姐倒不如说就定了他呢!”
“他既然那么想来,咱们总得成全他。”
烟兰眼底闪着晦暗的光,显然是想好了如何处置。
禾枝立时道:“我这便将孙公子请来。”
烟兰叮嘱:“就在楼下,请上来再脏了殿下的地儿。”
“明白。”
禾枝一应应着,她跟在楚惊春身边的时间不长,虽大略知晓楚惊春的行事风格,可面首不同于寻常下人,有过肌肤之亲,总是不好处置的。
如今烟兰做主,她一应附和就是。
不一会儿,阁楼下竹篾细帘被卷起,禾枝将孙景曜迎进门。
“公子请用茶。”
仅仅五个字,与往日别无二致,却是惊得孙景曜冷汗暴增。
来阁楼伺候的面首,早晚皆有不赶巧的时候,在楼下用一盏茶,等一等本是寻常。
可孙景曜心虚,太心虚了。
他瞧着禾枝温顺的面容,瞧着扣下的杯盏,仿佛掀开盖子,就会有浓郁的热息如迷雾般将他笼罩。
昨夜死了个丫头,今日,这是要轮到他了?
孙景曜没敢喝,手上紧攥着折扇,竭力压住发颤的嗓音:“听闻昨夜殿下身子不适,不知现下可好些?”
禾枝静静地凝着他,继续皮笑肉不笑。
“公子请用茶。”
孙景曜心下咯噔一跳,折扇脱落坠在地上。
自他进门,禾枝只这一句,且这一句明显少了许多耐性。
茶里下了药,还是毒?
孙景曜额上落下大滴大滴的汗水,身子不由自主地后倾,偏偏,心底还存泄着最后一丝侥幸。
“来时喝了许多水,眼下并不口渴。”说着站起身想要向外行去,“既是殿下身子不稳,在下改日再……”
话未说完,孙景曜望着外头的情形,不觉呆在原地。
护卫,丫头,小厮,站了足有二十余人。
殿下的藏书阁外何曾这样拥挤热闹过?
孙景曜的腿都开始打颤。
禾枝依旧静静地瞧着他,懒得再说第三遍。
孙景曜猛地转过去,大步折回,拿过茶盏一饮而尽,怒视着禾枝。
“一杯茶而已,禾枝姑娘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啧!困兽犹斗。
禾枝瞧着着他,假笑一并收敛,只余下冷色。
孙景曜却仍旧做着誓言:“我待长公主之心,天地可鉴,岂容你诋毁?”
禾枝险些无辜地摊开手,她说什么了吗?
她安静着,明明什么都没说。
可孙景曜望着她越发平静的面容,心底却越发恐慌起来。
罢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自打进了长公主府,他就没想过活着出去。以他一人之躯,换家人性命无忧,值了。
孙景曜当即面朝楼梯口的方向跪下:“若有来生,惟愿清清白白的出现在殿下眼前,惟愿……”
说着,孙景曜发觉他的声音似乎绵软许多,明明用尽力气,还是轻飘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