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太后娘娘心善,还是惦记着咱们老爷呢!”
“是啊,到底是一母同胞的情分,这可不是旁人区区几句话就能离间的。”
两个丫头躲在假山后嘀咕了会儿,便去忙别的活计。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叫他听见。
一母同胞这事,真的不必言说,假的也成不了真的。然太后若有心将这话传到他耳朵里,约摸是想告诉他,张家对她的亏欠。
卖女求荣。
若是无意,这话也是寻常。人尽皆知之事,没得什么稀奇。
然则无论是哪种情形,都令张平晏察觉出一丝不妥来。
他换上官服,当即备帖入宫。
许是为了表示对他的重视,前来引路的是太后身边最得用的嬷嬷。
途经御花园,张平晏脸色一沉当即拐了进去。嬷嬷愣了下,赶忙走过去,就要开口提醒。
却听张平晏声音凛冽:“你可知罪?”
嬷嬷愣了下,躬身道:“奴婢不知所犯何罪,还请大人见过太后娘娘,一并处置。”
“你不知?”张平晏脸色极冷,“那日我离宫后,你们又怂恿太后做了什么?”
“这……大人这是何意?太后娘娘不论做什么自有太后的道理,岂是我等能够过问的。却是大人您,莫非是听了什么闲话,太后与您亲厚,若知您误解了她,定是要伤心的。”
不愧是在宫里浸淫多年的嬷嬷,诈不出来。
张平晏索性压低了嗓音:“你的家人在外头是吧。你说,是她的手快,还是我的手快?”
生的事好说,死的事却是不好说。太后派人出宫尚且有出宫这步,宫外之人却可直接了断。
嬷嬷面上终于可见几丝慌乱,可也只乱了一下,迅速拎清太后娘娘与张大人究竟谁才是厉害之人。
“大人,您为难奴婢做什么?奴婢不过是听差做事,便是有错,也该太后娘娘责罚。”
张平晏盯着眼前垂首恭敬的嬷嬷,冷哼一声,到底是甩手折出御花园。
既是下面的人怎么都不敢说,那便直接去问事主。
一脚迈入寿安宫正厅,张平晏便听着一道颇是威严的嗓音,“弟弟吏部侍郎才做了几日,好大的官威。”
张平晏未做停留,甚至不曾行礼,开口便道:“姐姐,我有话问你。”
太后本事要发怒的神情微怔,自打她做了太后,张平晏便再没有喊过她一声“姐姐”。不管他今日是为何而来,太后还是挥挥手,屏退众人。
“坐吧!”太后声音也放轻了些。
“有一句话,其实我早就应该对你说,应该替张家对你说。”张平晏嗓音沉闷,全无方才在御花园时的阴沉骇人。
“是张家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
太后定定地看着张平晏,忽如其来的歉意打了太后一个措手不及。
太后扯了扯嘴角:“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这么多年来,她是想要一个道歉。可是,当她真正的坐到了这个位子,成为了太后娘娘,那一声“对不起”便显得可有可无。
张平晏长叹一声,似乎陷入了回忆中,好一会儿才又开口。
“姐姐可知,我在长公主府一个月,其实并非全无收获。”
太后闻言,迅速提起精神,眼睛都变得越发明亮。
张平晏徐徐说着:“她没打算赶我走的时候,也曾与我说过几句亲密的话。姐姐,看着她,我好像才忽然明白了这些年你所受的苦。”
“我是家里得了好处的那个,竟从未想过姐姐你过得到底有多艰难。”
太后忍不住冷笑:“我倒不知,我同长公主能有什么相干?”
还说透过楚惊春看见了她的不易,倒不如不见的好。
“被遗弃,被利用,偏是至亲之人所为,连恨都不能痛痛快快的恨。姐姐也曾这么痛过吧?”
太后的笑意僵在脸上,到底是软肋,不能真的视而不见。
张平晏继续道:“她好像更惨些,亲生的爹娘亲手送她上黄泉。后来见她还活着,心底盼望的,竟是悔恨当初怎么没有斩草除根。”
太后,也是一个母亲。
沉沉叹道:“她是个可怜人。可是平宴,怪只怪,她挡了太多人的路。”
“也挡了你的路。”张平晏道。
这一句,露了底。
太后一贯是机警的,当即道:“这便是你今日入宫的原因?”
迂回婉转,却是要为她求情。
张平晏没有否认,太后摩挲着手上佛珠,缓缓开口:“你想问什么,直接问便是。咱们是一家人,我也犯不着有什么事瞒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