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您真的要在这院子里守寡一辈子吗?”
“老爷和夫人不是说,待您安稳生下孩子,可以将军府小姐的身份送您出嫁吗?”
女子目视前方,缓缓而行,她的面容并无波澜。
“老爷夫人待我好,可我……母族尽灭,又能有什么好去处?”
丫头不解:“不管去哪,总比守寡要好呀!”
漫漫一生,只剩独自一人,想想都觉得无望。
女子凄清一笑:“原先他在,不也是一样。”
一个住在卧房,一个长居书房,若非那日醉酒,她甚至不会有这个孩子。
丫头叹了口气,小心地搀扶着女子,缓缓离去。
……
数日后。
少将军遗孀于护国寺祈福上香之时,偶遇早年流落民间的五公主,随后领入宫中,验明身份,敕封为长公主殿下。
此后,京城各处流言,新帝寻回了当年失踪的五公主,姐弟之情尤是感人肺腑。
新帝不仅赐下绸缎千匹良田万顷,更是将当年的太子府扩建,改为长公主居处。更要紧的,是将显家军交到了这位长公主手上。
一时间,可谓是门庭若市。
将将送走一位大人,烟兰便是清点着那位大人留下的东西。
起初有人送礼,烟兰还本着开一开眼的心思,一样一样看过,现下都看腻了,只大略过一眼,与礼单核实过便搁在一旁。
“殿下,咱们库房可要堆不下了。”
半月以来,单是抬进府里大大小小的箱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硕大的库房竟然快要放不下了。
楚惊春懒懒地品着手上的茶:“房间这么多,再辟出一间就是。”
烟兰吸了口气:“殿下,您真的要来者不拒?”
“挑一两个拒了?”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觉得,这样会不会不好,若是陛下知晓,会不会怀疑您。”
楚惊春无谓一笑:“我不收,陛下便不怀疑了?”
权势过盛,自然要引人猜忌。
烟兰拧了拧眉:“奴婢明白,可是,您是真的不打算谨慎些?”
“烟兰,”楚惊春道,“人来人往也有半月,陛下既是从未言语,便是默认众臣如此。登高跌重,或许就等着我张狂无忌掉下来那天。”
“那您……”
楚惊春仍是笑着:“不放肆些,岂不白做了这长公主殿下。烟兰,往后腰杆要更加硬些。”
“是。”烟兰重重点头,“奴婢这就叫人给您换一壶新茶来,宫里新送来的,据说是甜口,正合您现下的口味。”
午后。
楚惊春歇在柔软的榻上眯了会儿,打眼扯着眼皮那一下,仍旧有些犯懒,不大想起身。
想是近来过得实在闲适,将她养的愈发懒散。
楚惊春揉着略有些酸痛的脖子坐起身,扫了眼周遭。先太子府原就最是奢华,经由陛下扩建,更是成了皇城里除却皇宫占地最大的地方。
空旷,又豪气。
楚惊春初初来时便四下转了转,先太子寝殿布置的最好,可到底不能全然抹去前人的痕迹。她便选了自个独独在一处的藏书阁,一楼书架撤走大半,二楼的书架更是全部清空,造了间最是宽敞的卧房。
立到窗边,日光正打进来,遥遥一看,可见长公主府大半光景。
藏书阁就是有这样的好处,虽则统共两层,却是比寻常的屋子要高上许多。
“噔噔噔。”
一身藕色的丫头行至楚惊春身后不远处,恭敬禀报:“启禀殿下,大理寺司务张平晏大人求见。”
“大理寺司务?”楚惊春道,“这是个什么官儿?”
这名字听着陌生,倒不稀奇,来来往往的大臣,多的是楚惊春没听过的名号。可这官职,竟也不曾听说。
丫头道:“是大理寺内从九品的官员,算是一个闲职。”
从九品?
往日来的,最低也是五品。且五品官员登门,大抵还要凑着三四品的人一道来,唯恐被拒之门外。
这位从九品的张平晏不知什么路数?
丫头颇有眼力,当即道:“张大人是太后娘娘一母同胞的兄弟。”
原是如此。
楚惊春随即了然:“张大人带了什么。”
每每,总是先将拜贴和礼单呈上。
丫头却是为难道:“启禀殿下,张大人没有礼单,他带了一个人。”
“走吧,去瞧瞧。”
楚惊春当即起身下楼,自藏书阁至会客的前厅实在有些距离,她索性侧过身看了几眼身侧的丫头。
眉眼低垂,也可见眉目清秀,虽无七分姿色,却也可见乃是干净爽利之人。亦是怪不得,会叫烟兰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