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比害怕,害怕的仿佛当真见了鬼。
楚惊春虽有些诧异,怎的这样顺利?德妃娘娘在深宫多年,合该不会轻易就被这样的伎俩吓住。
然而,楚青珣还在外头瞧着,她便继续拿捏道:“您怎么忍心的?”
“我是叫人活活打死的。”
“您知道吗?不知道打到第几下的时候,我痛的,竟然开始盼着死去。”
“德母妃,死了就不疼了是不是?”
德妃娘娘说不出话来,她起初吓呆了,梗着脖子看着她。而后猛地垂下头,身子也尽可能的蜷缩。
潜藏多年的内疚排山倒海而来,她不敢再看楚惊春。
仿佛真是厉鬼索命。
后宫争斗,你死我活本是寻常,德妃走到如今高位手上也并不干净。
可是,她从未想过杀害一直待她亲昵的楚惊春,杀害一个与她并没有任何利害关系的女娃娃。可她还是下令杀了她,是以,她也曾在后来的岁月里,叫梦魇侵袭。
德妃娘娘哆嗦的愈发厉害,脸色灰白,结结实实是被吓到。
楚惊春瞧着这般情形,甚至生出些许挫败感来。她还没怎么着呢,德妃娘娘就三魂丢了七魄。
说来,她只在幼年时恨过德妃娘娘,后来稍长些,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便也不至于将恨意搁在一把叫人攥在手心的匕首上。
再次掌心发力,趁着轻纱挥舞挡在德妃娘娘身前,楚惊春迅速撤身离去。
原本,楚青珣教她的言词也就这么几句,再多说下来,也不过压着嗓音哭两声太痛了,没得什么意思。
楚青珣没成想她出来的这么快,快到哪怕他有别的安排都来不及施展。然而仍在扶云殿内,不便说话。
离宫的路上,确认长长的甬道前后无人,方瞥向楚惊春以示问询。
楚惊春遂道:“娘娘吓坏了,民女瞧着,不像是假的。”
楚青珣轻嗤一声;“心虚之人,自然经不住惊吓。”
楚惊春未再多言,可心底到底存有疑虑。虽不似作假,可着实来的太快了。好似只要有人稍微惊着,就能将德妃娘娘击溃。
该是有什么前情才对。
或许,同淑妃娘娘昨夜突然的病症有些关联。
眼见得将要路过淑妃娘娘所居的侍雪殿,楚惊春略是犹疑,终是不能主动开口。
她顶着何映秋的身份,如何知晓宫内娘娘的居所。是以,只得将疑问暂且搁下,另寻别的时机。
不一会儿,两人路过侍雪殿的大门,楚惊春垂首弓腰始终做着小太监的姿态,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
楚青珣如是。
只是,在甬道尽头,将要转弯的时候,楚青珣忽然侧过脸看向她:“你就没什么想问本殿下的?”
自然有,只是不能问。
楚惊春微微抬首,故作迟疑:“殿下,咱们就这么出宫了?”
“你以为本殿下要将你困在宫内?”楚青珣冷笑一声,“倒真是警觉。本殿下不过露出那么一丝一毫的意思,你就能这般警觉。只可惜,太聪明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楚青珣喜欢与聪明人打交道,话少,省心。可若是太聪明了,心思手段越过他去,那便叫人不喜。
楚惊春顿时明白,他是真的这么打算过。
“殿下既是有过这个意思,为何又不做了?”楚惊春试探道,“莫非是,您与娘娘不合?”
他一个居于宫外的皇子不好插手深宫内院之事,而唯一能仰仗的母妃,却又关系失和,不能全然信赖。
是以,打算过,又放弃。
楚青珣别开眼继续前行,眼尾显出一丝不屑,却是并未言语。
楚惊春默然跟在他身后,也不多问。
今日之行,虽是能全身而退,却也没能彻底摸清楚青珣的意图。直至此刻,她仍旧做着他手上的木偶,任由他牵引,不知前头到底放了几个陷阱。
楚青珣的所作所为,实在叫人看不懂,也无法揣摩。
至宫门外,楚惊春如来时一般,先在楚青珣的马车上走上一段路,于无人时,再悄然上至另一辆马车,与楚青珣分道扬镳。
然则这一次,将要提步迈上足蹬之时,楚青珣忽的掀开帘幔。
眸中带笑,说道:“何小姐想不通就不要再想了,有这会儿工夫,不如想想自个。”
这话又是莫名其妙,她有什么好想的?
楚惊春未及回话,楚青珣已然落下帘幔,马蹄扬起,离去的飞快。
回程的路上,楚惊春始终蹙着眉,却非楚青珣说了什么,而是他那般神态。胸有成竹,俾睨天下,这是早就布好局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