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惊春见烟兰望向她,继而道:“云娘被迫离开春和楼时,要么她带你一起走,要么她特意将你留下以备他日之用。或者现实些,你为着自己的将来,也没有十二分忠心对她。跟随一个弃子,前途可见。”
烟兰脸色渐渐有些难看:“您到底想说什么?”
“你既已在我身边,她同样不会全心信你。若是信得过,下毒种种,何须银杏来做,换你来,我早已死了无数次。”
楚惊春道:“自然,你瞧见银杏,且还愿意与我提个醒,可见你也未见得就想让我死去。”
烟兰终是被击溃,她垂下头,咬了咬唇:“奴婢……奴婢只是有些不忍。很多次,我都见着掌柜的您死里逃生,从前我也见过楼里的姑娘过得不畅快,可从未有人像您一样,像被恶鬼缠上了,几次三番非要您死不可。”
楚惊春收回落在烟兰身上的视线,掠过她眼底微弱的闪烁,并未直言挑破,只当她说的全是真的。
或是不忍。
或是,惊惧。
一个怎样都死不了的人,尤其,还确认了她身后有极其厉害的高手保护。那么下毒一事或许可行,烟兰却是不敢叫楚惊春死在她面前。届时,楚惊春死了,那位高手也断然不会放过她。
“我便与你说的直白些,云娘要我死,我必有所回应。你若执意跟随她,我亦无话可说。毕竟,事到如今要我死的不是你,我也不会将这因果落在你身上。”
闻言,烟兰想起曾经得罪过楚惊春的人,一个一个全都没有好下场。
烟兰微微抬起头,颤声道:“掌柜的,您想问什么,奴婢一定知无不言。”
说着,烟兰瞥了眼楚惊春的脸色,想着楚惊春方才的话头,赶忙自顾自解释。
“银杏的年纪比奴婢还要大些,奴婢幼时进春和楼时,她便在这里,只是样貌寻常,这么多年也没能到姑娘们身边伺候。”
“她是极不起眼的,还是从前,奴婢偶尔撞见云娘悄悄见她,只是云娘不说破,奴婢也只当没瞧见。”
这话,倒有些可信了。
楚惊春道:“听双呢?”
“听双奴婢是知道的。”烟兰利索道,“听双同司予姑娘是一块进的春和楼,都是罪奴的身份。与司予姑娘不同,打一开始云娘安排听双伺候司予姑娘,就派人细细打探了听双的身份。查到听双有个老娘在城外乡下住着,自此捏住了听双的软肋,叫听双时时与她说着司予的动静。”
楚惊春淡淡道:“如此,也是无奈。”
她原本猜到听双听从于人,不曾想,却是受制于人。不过终归是要害她性命,怎么个由来,也没甚区别。
烟兰又是拧着眉摇头:“奴婢悄悄见了听双的老娘,啧。”
“怎么?”楚惊春眉梢微挑。
这事显然,还有些旁的隐情。
“若说这听双,可怜是真可怜,愚蠢也是真愚蠢。”烟兰道,“她是家里穷吃不上饭,才被她娘卖进了司家。可是后头家里有钱了,见着几分兴旺,也没将她买回去。若是离了司家,哪还有后头被发卖到咱们这的事。”
楚惊春淡淡道:“或许,有旁的不得已。”
烟兰撇撇嘴:“什么不得已,就是惦记着她手上的月钱,大户人家三等丫头的月钱都比寻常百姓做活挣得多。云娘许诺给他们一笔银钱,她娘卖女儿卖的毫不犹豫,言辞间,还指望着再涨涨价。”
楚惊春脸色冷了两分:“这事,听双可知道?”
“谁知道呢?”烟兰无谓摆摆手,“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
楚惊春轻笑了声:“被卖了,倒还念着娘亲。”
“是啊,若非顾念着她老娘,听双也不会背叛司予,做两头的奴才。”说到这,烟兰方顺势问道,“掌柜的,您怎么忽然问起听双?”
楚惊春不应,只轻飘飘反问一句:“你呢烟兰,你拜的是几头的主子?”
烟兰骇了一跳,猛地跪下。
她身子不停地打颤,心下隐隐有些念头,可又存着一丝侥幸,不敢擅自开口。
不妨,头顶又传来楚惊春的声音,还是那样的清冷沉静,叫她的慌乱愈是无所遁形。
她道:“你应是知道我,凡是叫我死的,必先一步被我取走性命。云娘呢,格外嚣张些,离了春和楼还指使银杏和听双行事,我必要她死。”
“烟兰,你要不要与她通个信?”
“奴婢不敢!”烟兰垂着脑袋,“奴婢断断不敢,奴婢没有认旁的主子,奴婢的主子只有您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