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庚中箭身亡,你却毫发无伤,若是这样回去,难保会有人起疑心。”
沈铎寒似乎是在解释自己的行为,然后再补问了一句,“疼吗?”
利箭扎入筋骨血肉,自是疼痛不已。但对于萧乙来说,这样的疼痛他在无湮阁经历过太多次,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不过这一次,他张了张冻得快要打哆嗦的嘴,只说了一个字,“疼”。
“疼就要有记性。每一次的疼都要记住,伤不是白挨的,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知道要怎么处理吗。”
沈铎寒说着,一把抽出腰间佩剑,利落地砍断萧乙右肩的箭支。
“箭刃等回去了,找随行御医处理。”
随后他扯起连庚的尸体,横放到马背前段,再自己骑上马,一手将萧乙拉到自己背后。
“搂紧我。”沈铎寒直接将火把扔了,一手持缰绳,一手扣紧萧乙环住自己腰间的两只手,驱马朝着回路踏进。
雪越下越大,明日围猎的难度定会增大不少。好在人少了许多,得找个适当的时机找到地图上的那处才行。
可这云翎军团,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呢?
萧乙倚靠在沈铎寒背后,头脑已然有些昏沉,一会儿想到东,一会儿又想到西。
谢壬那边,也不知该拿出什么东西去和她做交换好。这个女人,好歹大家都同出自无湮阁,就不能帮他这个忙吗。
又或者,直接告诉七爷,让他帮忙查?
不好,这样不好。万一七爷误以为自己想查明身世,是为了要离开他怎么办。
七爷的手好温暖。
七爷的背好宽阔。
刚刚连庚最后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沈铎寒感觉到身后人逐渐失力,呼吸声也变得微弱,不由得加快马速,赶回营地。
*
萧乙再次醒来的时候,箭刃已经取出,伤口也敷了药,包扎得好好的。
这里是七爷的营帐,却不见七爷身影。
床榻旁的矮桌上放着一碗浓黑的汤药,还温热着,萧乙趁热给喝了,是熟悉的味道,苦得他只能憋住气一口全喝完。
莫非是那老神医也来了?
营帐内很是温暖,萧乙就算仅着里衣也感觉不到分毫寒冷。那碗汤药入腹,体内寒意很快便被驱散,心肺的冷寒闷痛感也逐渐消退。
这汤药说来也神奇,自从他将七爷的寒毒尽数引入体内后,每逢寒症发作,一喝这浓苦无比的药便能好上许多。
思索间,便见七爷踏入营帐,身上犹带着雪意覆身的寒气,眉眼间也是一片冷肃。
萧乙知道自己这次任务失败,虽说七爷没有多加怪罪,但他内心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也不敢擅自开口说些什么,更不敢多看七爷,只老老实实重新躺回床榻上。
脚步声渐近,他也不好继续装睡,便睁着眼,看向一步步走近的七爷。
沈铎寒刚从皇帝的主营帐回来。皇帝听闻连庚中箭身亡一事,面露凄哀,下令调查此事。
这件事查到最后,就同先前晚宴上烟火异常坠落事件一样,只会抓一个替死鬼,不了了之。这一点沈铎寒很清楚。
说白了,一个连封号都没有的男宠。表面感情虽好,沈铎寒却感觉不出一丝皇帝内心的悲伤。
他听皇帝提及一些狩猎时的事,便知连庚之死有蹊跷,想着回营帐询问萧乙。
此时已将近子时,他回来时便见萧乙慌忙钻回被窝,待走近了看,那张俊俏的脸又是惨白一片,眨巴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分明就是心虚又内疚的模样。
毕竟是个少年,还在为自己无力干涉的事而感到内疚。沈铎寒心想着,便道:“连庚之死是必然,要他死的人你无力抗衡,你也不必自责。”
少年脸色这才有所缓和,他接着问,“他临死前跟你说过些什么吗?”
萧乙点点头,伸出胳膊,再将衣袖往上捋了捋,露出皓白的腕间。
那里绑着一条宽边黑色抹额。
萧乙边解开,边道:“这是连庚交给我的,有关云翎军团驻扎地的地图。”
解开后,他递交给七爷,说,“七爷,我想明日去探查一番。”
然而沈铎寒却一口否决:“你不必单独前去。连庚他好歹有所了解,而你对云翎军团一无所知,但凡被发现必死无疑。”
“死又何妨?我是七爷的暗卫,为七爷而死是我的荣耀。”少年一下从床上坐起身,目光赤诚,毫无畏惧地与沈铎寒对上,“而且我听连庚说,皇帝的皇位,原本就不属于他。”
“若这皇位本该是七爷的,萧乙愿做七爷最锋利的刃,斩将杀敌,帮七爷夺回这片天下。”
少年的话语带着满腔热血,听这语气,似是下一秒就要披甲上阵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