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郁闷至极地喊了几句放开,丝毫未起效,而烦躁从心口滋生出来,吧台后的服务员把这当做家庭矛盾,甚至还在看戏,没有制止。
他扬起下巴:“帮我给5008的客人打个电话,让他们快点下楼。”
“哎呦你这孩子....”
这段时间他们没少跟荀自强和谢淑梅打交道,那叫一个不近人情,要不是那条路堵死,他们也不用千方百计蹲盛寻。
“盛寻,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就高抬贵手放过他们俩吧,你说你爸妈....”
“我爸妈在楼上呢。”
“是,我老弟和弟妹这事儿错了。”大爷咬牙,腮边的肉都在抖,“你就给他们个机会,他们都快五十岁了,再没几年退休的人了,让他们蹲监狱去,我们谁能忍心?”
这话一出口,姥姥尖利地嚎一声:“我的命苦哇...盛寻呐,我给你跪下,我这张老脸也不要了,我给你跪下....”
奶奶连忙去拦着,做伤心涕零状:“老姐们儿,何苦啊。”
爷爷指着颤巍巍要下跪的姥姥怒斥:“盛寻!你但凡有点良心,你都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姥下跪求你!”
简直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一出接一出。
他头疼地揉揉额头,隐约听见电梯的一声清脆叮响,连忙用求救的眼神望向电梯口。
谢淑梅称得上是杀气腾腾飞奔过来的,身后的荀自强一边提鞋一边往这赶,到附近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盛寻从大舅的禁锢中解救出来。
“你们胆大包天了!”
谢淑梅头发都没梳,长卷发散乱在胸前,怒气冲天:“我警告过你们,谁也不许来找我儿子,你们是不是还嫌告得轻?”
“那也没有要二十万的。”爷爷拄着拐棍嚷嚷,“你家指望孩子发财呢?”
谢淑梅伸手止住这充斥恶意的话头:“不用多说,这事儿自然有法律裁定,现在,我请你们立刻离开这,如果你们赖着不走,我就给负责这事儿的王警官打电话,那就谁都别想走了。”
“别这样,咱有事儿好说好商量。”
大爷向来自诩有几分赚钱的能力,在家里说一不二,见谢淑梅和荀自强夫妇冷肃的眉眼,把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亲爸拉到后面去,赔上笑脸。
“两位看,咱能不能找个地方,心平气和地聊聊孩子的事儿....”
荀自强开口:“我们家的孩子不劳大家费心。”
大爷搓搓手,也不再打着关心盛寻的旗号,直接示弱。
“我们都是穷苦人家,这一下子让我们掏这么多罚款,我们真是....”
“93年能拿出来七千块买孩子,现在拿不出二十万精神损失费?”
“真是误会,那七千块钱其实是我借我老弟的,那年我捣鼓点小电器....我看你们都是大老板,一天说不定都赚到二十万了,咱就高抬贵手,也给这两个犯错的人一点活路,就当积德,发善心了,行不?”
“我们积德?”谢淑梅反问,“因为你们,我差点一辈子也不知道我的儿子,我甚至没抱过他!我都不敢想这些年,他在你们家的时候,生病了怎么办?不开心了怎么办?需要爸妈的时候怎么办?”
空荡荡的大堂安静下来,只剩下谢淑梅字字铿锵的质问:“你们扪心自问!你们善待我儿子了吗?我好好的孩子,要是在我身边长大,根本不会受到这么多的苦,过得这么难。”
“但凡你们对他好一点,我们都不会这样绝情。”
“二十万多吗?”
“是,我们家不缺这二十万,但我们一定坚持要这些赔偿,为了给你们一个教训。”
“你们掏钱心疼,我们家丢了孩子十几年,比你们疼一万倍!”
*
离别在盛寻的眼泪里到来了,哪怕他再不情愿,也不得不迎来这一天。
余照哭笑不得地坐在床边,看盛寻坐在地板上,胳膊搂着自己的腿肚,泪眼婆娑,眼泪大颗大颗的往外流,抽抽噎噎,可怜得要命。
“别哭了,盛寻,我发现你脑袋上总有根头发翘起来。”
此时只有自己沉浸在离别的气氛里,盛寻控诉地用额头撞了一下余照的膝盖,睫毛上挂着的泪珠垂落。
“别管头发了,你现在还能笑出来?”
余照耸耸肩:“我可能是情绪有延迟,说不定等一会儿我就开始哭了。”
盛寻闻言用掌根揩过脸颊:“骗子..但你还是别哭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寒假我就回来跟你一起过年。”
“随你,我听阿姨说,他们两家的亲戚最近又纠缠你?”
“嗯,反正我不会出谅解书,谁劝也不行。”
“他们怎么知道你住在这儿?”
“不知道,大概是谁路过瞧见了吧,反正堵我多少次都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