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个凳子,两人也不在乎形象,坐在各自的床上端着纸碗吃炒饭,他兜里仅剩十几块钱,要是没有王梓的救济,恐怕只啃得起面包。
“你这次回来咋没跟我说啊?”
“我没想着待很久,就谁都没说。”
“以后别这样了,怪吓人的。”王梓咂咂嘴,“我爸说他去的时候,老太太还在地上躺着呢,她孙子看一眼就继续去看电视了,都没管,也不知道她骨折了,感觉挺混的。”
盛寻默默扒拉一口饭,脸颊鼓鼓囊囊,不做评价。
王梓吃着吃着叹口气,将脸托住:“你说高一那阵咱们四个多好啊,总是一起吃饭一起玩,啥事都在一起,现在你走了,余照也走了,就剩下我跟顾江帆,开学不知道该多寂寞呢。”
盛寻明白他言语之外的怅然若失,于是撞撞他的膝盖:“以后想见我可以给我发视频。”
“俩男生视频不奇怪吗?”王梓晃晃头,“我就是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我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但是分开得太突然了,高一那时候,如果知道以后会散伙,肯定就再快乐一点了,再多玩一点,再疯狂一点。”
快乐会带来空虚,这是专属于人类的通病。
迟钝之人享受快乐,空虚会在咀嚼回味时袭来,而敏感之人深知快乐不长久,所以他们总是在快乐的当下,提前体验到空虚带来的淡淡伤感,快乐与伤感交织,哪边都不能尽兴,盛寻认为他属于后者。
两张折叠床并排放置在一起,只隔半条胳膊的距离,他们夜里都没有睡意,躺在各自的床上发呆。
“你知道听到你今天的事儿以后,我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吗?”
盛寻在黑暗里扭头看过去,轻声问:“什么?”
“会咬人的狗不叫。”
“嘁,说我是狗啊?”
“真的,你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的。”黑夜里王梓挠头的声音无比清晰。
“你看着很温顺,但要是有人碰到你的底线,你会发疯,感觉你很记仇。相反把自己爱记仇挂在嘴边的余照,倒不太爱计较,她就是说得厉害,心里总是带着点豁达吧,之前姜远掐她脖子都掐得快吐了,后来我看他们俩说话也挺正常的。”
“圆圆是这样。”盛寻的眼神空茫,“她嘴硬心软,即使惹她生气,只要好好道歉,她就翻篇,一点也不记仇。”
“唉....你说她转去哪个学校了啊?不知道余照能不能习惯新学校,都高二了还转学真的很少见。”
“不能不转学吗?跟我一样住校呗。”
盛寻的语气落寞:“住校不方便,盛立业和牛翠英都知道她在这个学校里,为了安全着想,还是该转学,总不能一辈子不出校门吧,再说,谁也不愿意提心吊胆过日子。”
“也是,那你们俩以后怎么办啊?”
“我们俩。”盛寻瞪大眼睛也看不清天花板,只有虚无的黑暗,如同前路,于是他拉高被子遮住自己,轻声说。
“我也不知道。”
*
玫瑰绿豆饼的保质期只有短短十五天。
出发当天,他跟王梓借钱,背着半书包的玫瑰绿豆饼回家,盯了许久硬是没舍得吃,于是小心眼地摆放在抽屉里排列好。
原地转转椅子,将脚边的草莓抱起来,小小的橘猫还没有巴掌大,突然被抱起来只是睁着蓝汪汪的眼睛瞧他。
“草莓,你是不是该打疫苗了?”
橘猫在他的手掌里张嘴打个无声的哈欠,只有一点点小米牙。
“走,带你去打疫苗吧,差点忘了。”
宠物医院步行不到一千米,他将草莓塞在身前的卫衣兜里,轻轻拍拍,叮嘱它不许乱动。
这次回家,只有妈妈带着点怨怼地拍了下他的后背,神态自若归还他的银行卡,家里似乎重新开始其乐融融,绝口不提他偷偷跑出去的事情,如果他不是偶然间听到父母小声吵架,也许他真的会这么想。
他们对待他更加的小心翼翼了。
妈妈看到他下楼,立刻将电视的音量调小,将脚伸进柔软棉拖鞋里,蓄势待发。
“去哪儿?”
“去带我的猫打疫苗。”
“我开车送你去吧。”
一路上母子之间都没什么话,宠物医院几乎是一脚油门就到,盛寻顺带着买点猫粮和罐头,结账的时候妈妈伸手把他拽到后面去,自己打开钱包,询问多少钱。
灯光明亮。
宠物医院动物比人还多,一排笼子里放满了住院的“病号”,也不知道是交流还是互骂,一个比一个嗓门高。
打完针还得观察一会儿,草莓还小,在这种环境里害怕,在盛寻的手心里缩成一个橘色小猫团,他单手托着它温热的小身体,另一只手将它整个覆盖住,只留一点点小脑袋,像是给草莓量身定做一个龟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