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坐化就在今日。
谢林乘上毕方后,“柳生”又出现了。他拔出“噬嗑”,观赏它黑玉般的剑刃,像工匠打量自己最得意的作品:
“你怎么不御剑呀?我更喜欢那样。”
谢林抱着手臂,挑眉道:“你把我推下去怎么办?要是‘噬嗑’更听你的话,我岂不是年纪轻轻就要跟你殉情,好不划算。”
柳生吃吃笑了起来,丢开了黑剑,揽住他的后背,好像要跟他在鸟背上起舞:
“盟主大人好不要脸,分明和我同一日前后化形为人,算上那之前的日子,年纪比我还大上不少,什么叫年纪轻轻呀。”
“我忘了呀。”谢林揽住他的腰,摩挲了两下,好奇道,“我们是什么东西化的形,怎么没人检测出来?”
“万一我是骗你的呢?”柳生道,“我骗过你很多次,你怎么还信呀?”
“你又不是柳生。你是我的一部分呀。”谢林道,“不过即便是柳生对我说这话,我也会相信。因为你不会拿这事开玩笑。”
“太自信不是好事,盟主大人。”柳生低低地道。
“我知道啊。”谢林漫不经心地带着他转了一圈,“但谁叫我还没在别人身上吃过瘪呢。行行好,告诉我吧,柳阁主,阎罗王,让我死个明白。”
柳生笑意盈盈:“你应该知道的呀,难道各宗的藏经阁也对此只字不提?曾经那么多人受你恩惠,只因为她们是女人、是孩子、是老人、是不值一提的弱者,而你是人皇宫的守卫,就把你从历史中抹去,真是太过分啦。”
谢林看着他:“是这样么?你恨我是因为我背叛了人皇宫么?可你从没有告诉过我。要是你早点说开——”
柳生打断了他:“‘噬嗑’是我在天听阁时给你打的剑。天听阁里大概还有一点记载,他们对文书的管理是很严格的,决不允许篡改,而你为我杀了那么多人,可谓举足轻重。”
谢林忽然恍然大悟:“是因为那时候我背叛了你?你像这样,抱着我,从背后给了我一刀。”
“正是如此!”柳生后退一步,脱掉长衫丢在风中,拉开衣襟给他看胸前的伤口,咯咯笑着,“我太生气了,一把刀把你捅穿,不小心连自己都刺伤了!却忘了我们已经成了人,比之森林树木更容易受到各种各样的伤害,结果我也在养伤的时候被手下的狗暗算,赶出了天听阁,真是狼狈啊!别说信任,把要紧的事交给男人总是没有好下场,你我本该比谁都更明白这个道理,怎么偏偏屈服了呢?”
谢林轻声道:“那今日,我来为你报一箭之仇吧。”
柳生后退一步,冷酷地看着他,像阎罗王看着一只跪在堂下等候审判的蝼蚁。
谢林也看着他,微微笑着,漆黑的发辫在风中飞舞。
“神瑛的孩子出生了,是一对龙凤胎。”他道,“虽然你或许更愿意称他们为瑶公主的孩子——”
柳生的面上却浮现出诡异的笑容,上前握住他的手,道:“这么好的事,你怎么不去护法呀?不是答应了张天齐和无忘山的吗?盟主不表个态,人家当你喜新厌旧势利眼怎么办?”
谢林也用力握住他的手,哈哈一笑:“因为你一定会来的嘛!”
“是啊!”柳生狂热地道,“神瑛是我为你量身打造的——不,不是为了你,是为了……为了……”
柳生面露茫然之色,谢林也摸着下巴,陪他一起思考起来:“是为了替代我吗?不对啊,我们两个确实挺像的,但是……”
“哎呀,算啦,他年纪太小,没有参考价值。”柳生又过来捧他的脸,“你只要知道,你最后替我办事是在无忘山,在那之后我诅咒了整个神家,就这样!”
“那我可真对不起神瑛。”谢林叹道,“他全家上下都因为我的缘故完蛋啦!”
柳生笑得小辫子都散开了,又道:“神家还是和江家一样踏上了禁忌之路。无论是否主观,无论是否知道无月神女的另一重用途……神淑仪和神君仪是同一个人。”
“真可怜!”谢林情不自禁,“因为父亲的天真和祖辈的贪婪,作为怪物而出生在这样的地方。”
“她们能比寻常人更高效地掌控力量,触碰真正的禁忌。”柳生道,“你应当警告神家、引导神家,否则……”
谢林已经明悟:“神淑仪感悟创生之道并为此殉道,而神君仪能够接收‘姐姐’所有的一切,作为一个纯粹的男人登上巅峰。这是你最痛恨的事,因为这就是人皇宫悲剧的重演,甚至深化,是不是?”
“你看,你很明白。”柳生眯着眼睛,“那瑶公主生产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