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提心吊胆又耗尽心血的半个月后,陆迟醒了。
她发现自己所有的担忧恐惧都化成了某种其他情绪——她很生气,气他不顾性命。
可看着他虚弱的样子,又不忍心,于是在心底对自己说,只要他诚心诚意认错,就原谅他。
谁知道陆迟……这个人竟然刚好一点,就提出要喝酒。
在百乐星祭奠他的母亲的时候,他曾向她提过,在她离开之前,陪他喝一杯。
饯别酒。
“你已经做到了要做的事,”陆迟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很淡,“说好的一起喝一杯,就算给你践行。”
“原本给你准备的礼物还在飞船上,现在只能用你的酒为你践行……”他扯了下唇,“你又救了我一次,我欠你的,实在太多了。”
“……你的故乡,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那双漆黑的眼睛静静望着她,白染的心却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中了。
当时的心情很难用语言形容,非要说的话就是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却又无处发泄。
她进入过陆迟的精神海,因此明白他说得每一个字是为什么。
甚至就连他把自己逼到这个地步,其中有一半的原因,还是因为她。
他一直在帮她得到她想要的,现在主动提出送她离开,也是最恰当的时机,丝毫没有偏差。
洛桑星系面临覆灭的危险两人心理都清楚,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他不希望她再跟他回去冒险,如果要道别,这已经是最恰当的时候。
就连他故意作出的淡然神态,都是为了让她能没有负担地离开。
他不说,但她都清楚。
一切都很恰当。
可就因为恰当,她才更生气。
生气,却没办法真的怪他。
之后的那段时间,她一句话都没再和他说过,当然,也没有拿出那坛饯别酒。
陆迟最开始还试图和她说话,可他毕竟还不能自由活动,她一走,他想说也没办法继续了,后来渐渐地也不再开口。
事实上,这大半个月来,光脑上的那三句留言,就是他们之间唯一的交流了。
说交流也不准确,因为她并没有回复他的消息。
白染从没想过,就算是这样,还是让周围的人看出来,那些军士见到他们的时间很短,现在却开口就叫她“夫人”。
她的心情很复杂,一时间无言以对。
桑维说很快带人来,的确是很快就到了。
军方的巡航星舰经过基地上空,一台飞行器俯冲下来,停在避难所入口附近。
白染带人撤进避难所之后,地面上已经被变异体占领。
飞行器上的人下来,杀了徘徊在附近的几只变异体,这才进入避难所里。
桑维带了大约十几个人,都穿着军装,却不像普通军士一样荷枪实弹,反而都背着黑色的箱子。
佣兵团的人大多都看军区的人不顺眼,之前跟着白染的人一直保持低调还算好,桑维的出现却太过显眼了。
尤其是他的名气很大,刚才临时会议室里的消息传开之后,几乎是他一进来,就受到了无数视线的洗礼。
桑维却并不在意,他看到等在门口的白染,径自走上前,看了她一会儿才道:“老师,这么多年,你一点都没变。”
白染其实并不太适应桑维叫她老师,但是按照修行人的观念,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桑维这么喊她,也并没有错。
“你变了很多。”白染如实道。
桑维笑了下:“先生也这么说。”
白染有些意外:“你还这么称呼西泽尔?”
桑维认真道:“先生永远都是先生。”
白染点头:“听说你现在是军区最年轻的上校。”
桑维道:“虚名而已,先生希望我留在军部,我只是依照他的期望做事。”
这和白染猜测得一样,西泽尔是故意留桑维在军区的。
桑维介绍自己带来的人:“这些是我在军区培养的乐师,他们都很仰慕你,这次正好带他们来见你。”
白染怔了一瞬,只见眼前背着黑箱子的军人有男有女,都很年轻,甚至有些比桑维年纪还要小。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目光里有好奇,有仰慕。
“老师给学校留下了很多教学资料,我都仔细看过。”桑维道:“后来因为军区战备,我就把老师提出的战斗模式提交上去了,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