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这样的心思, 问天道君脸上挂起和煦的微笑,一步跨出了殿门。
然后, 他就看到了此生难以忘怀的场景。
一个硕大无比的黄褐色物体半座山一般矗在殿前,非金非石,表皮隐隐透着玉质的润泽,还有一股奇异的气味迎面扑来。
这东西实在大得超乎想象,以至于本该一眼认出的问天道君第一时间在心内做出否定:不!不可能是它!
“师尊。”一个清越的声音响起,问天道君这才注意到大家伙旁边还站着一个人,玉冠法衣,单手执剑而立,自带凛然冰雪之姿,又有一番高高在上的仙人气度。
不是别人,正是谢玄素!
他闭关之前,最后看到的谢玄素还是一袭灰衣的杂役,跟在聂萦身边安静无比,仿佛不过是聂萦手中的一把剑,指哪儿打哪儿,没想到几十年不见,他犹如凤凰涅槃,重新焕发光彩,目测已达出窍期的修为。
“是你啊。”问天道君虽然惊叹于他境界的突飞猛进,脸上也没表现出来,矜持地点点头,“你怎么敢回仙界来了?什么时候还的清白?身上的罪名都洗干净了吗?”
闭关的时候,他们明明是因为刺杀自己而叛逃的,难道嫌疑已经解除?不对啊,就算他和飞廉道君都能看出江小皮是被人操纵才暴起伤人,但上仙宗应该不会轻易放过这个问责的机会。
他正想着,小道童却在旁边拉拉他的袖子,轻声提醒:“道君慎言,这位是谢仙尊。”
问天道君差点以为自己闭关把耳朵给闭歪了,不然怎么会听到谢玄素变成了谢仙尊?
谢玄素却毫不谦让,微微地点点头:“兼任天枢峰代理峰主,两忘门客座长老,都是在下。”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问天道君一甩袖子,几乎想缩回去重新闭关。
他这是闭关期间急火攻心产生了心魔对吧!?
幸亏飞廉道君及时赶到,对问天道君简单扼要地说明了目前的情况,总之时代变了,现在仙界话事人和魔界扛把子是同一个人,就是谢玄素。
之前什么叛逃啊,刺杀啊,血海深仇都可以算在仙门老祖头上,一笔勾销,谢玄素大度地答应不再追究了。
等他们眉来眼去地用神识交流完毕,问天道君才重新打量了一下谢玄素,稍微有点没底气地招呼:“谢仙尊?”
谢玄素点点头,又叫了他一声:“师尊。”
“咳,咳咳。”问天道君尴尬地清清嗓子,“无需如此客气。”
他的视线从谢玄素脸上挪到旁边那‘半座山’上,不敢置信,却又不能不问:“这是……何物?”
总不可能是谢玄素知道他这个便宜师父出关,特地给带的土特产?
果然,谢玄素一手抚上那个大家伙,恭谨地说:“我特来求师父算一卦。”
来了!问天道君眼前一黑,差点晕倒,颤抖着声音问:“这莫非是……是?”
他不敢说,谢玄素却无所谓:“正是玄龟的龟壳,我听说上古时代仙族都是拿此卜卦,无有不应。”
“不是!这可是玄龟!玄龟啊!”问天道君失了风度,几乎要抓狂了,“世间最后一只玄龟不是在天鼎门失踪了吗?”
“嗯,是被仙门老祖所盗,大破琅嬛仙境之后,我将骨架还给了天鼎门,如今借龟甲一用,他们也是答应了的。”
谢玄素说得轻描淡写,问天道君眼前阵阵发黑,最后挣扎着问了一句:“那天鼎门……还好吧?”
没有被灭门吧?毕竟你这简直等于把人家的祖坟给挖了,骨头拿走烧了占卜。
谢玄素想了想:“还好,我答应了下一届仙魔大比的时候给他们内定一个名额。”
问天道君又糊涂了,举凡都是仙魔大战,仙魔大比又是什么东西?
他目视飞廉道君,后者面露无奈,叹了口气替他问了一句:“你当真是要卜这一卦?”
“自然。”谢玄素认真地点点头,“这几十年,我问过了世间所有善卜之人,如今想来却是舍近求远,众人皆知师尊您以卜入道已臻化神,您算的,自然是最准的。”
他将手在半座山一样高的玄龟龟壳上轻轻一拍,面带微笑:“师尊,柴火我都砍好了,就请您即刻卜卦吧。”
果然,玄龟龟壳后面,又是半座山那么高的柴火堆,看架势天枢峰起码秃了三分之一。
问天道君轻声说:“既然大家都卜过,你又不肯信,想必是答案不如你的意,既如此,我这里也是一样的。”
“那怎么能一样。”谢玄素态度温和,眼神清澈,声音里却带着一股疯狂蔓延的血气,“他们修为浅薄,没有趁手的工具,自然是卜不出来,师尊你就不一样了,这世间如果还有一个人能堪破天道,那就是你。毕竟从前你就一直在暗中卜算,我和大师姐到底谁才是天定的救世之星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