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怎么笑,梁渡面庞温和,依旧用认真、确信的口吻说:
“正因为我起跳了,所以我能看到在场的所有人。”
“我看得很清楚,是你推的。”
那人渐渐不笑了,有点不耐烦地说:“你是要让别人相信这种话吗?”
他随手从旁边拽了一个朋友:“你告诉他,是不是我推的?”
朋友尴尬地笑:“应该不是吧。”
梁渡问:“你确定不是吗?”
朋友说:“我、我确定。”
“太好了,”梁渡竟然微笑,“那你肯定知道是谁推的吧?”
朋友:“啊……我不知道啊……”
下一秒,冷汗岑岑冒出。
是啊,如果不是清楚地知道是谁推的,怎么能确定其他人没有推呢?
很多时候,给人泼脏水都比替人洗白容易,与其努力辩争“这人是干净的”,不如赶紧把脏水泼给别人。
——只有说出“我确定是另一个人推的”,才能真正反驳梁渡的“我确定是他推的”。
朋友立马就晃头,微颤着说:“我不知道……对不起……我又不确定是不是他推的了。”
“很好。”梁渡轻笑。
“那我现在说是这个人推的,还有其他人说不是吗?”
周围有明显的嘶气声。
这其实是显而易见的诡辩,只需要有那么一个人站出来,指出另一个犯人,那么他的话和梁渡的话就会相互矛盾,总有一个人在说谎。
如果站出来的人多了,梁渡的话自然会站不住脚。
可问题是——
周围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这不是巧合。
一方面,梁渡是大家亲眼见证的好人,所以大家都愿意信他,哪怕他说的不可能实现,可谁让他方才就完成了一个不可能实现的举动?
另一方面,没有人像梁渡一样愿意承担说谎的责任。
没有人。
梁渡等了一会儿,有点嘲弄地勾了勾嘴角,垂眸对那人说:“看吧,我说是你……那就是你啊。”
那人忍不住颤抖起来。
“你是高中生吧,虽然很遗憾,但是做出这种恶劣的事情,也只能被退学了。”
“哦对,你应该也满十六岁了?其实我不太懂法,要不要我们一起猜猜——如果我这条手臂断了,你故意伤人致人残疾,要坐多久的牢啊?”
“一年?两年?还是………”
“别说了!!!”
那人突然崩溃地大哭:“你放过我吧,我真的没有推她,我没有………”
梁渡只是淡淡地看着,似乎并不在意是不是他推的。
那人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满脸是泪地看向陈余南,甚至不惜下跪: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是我错了!我刚才不该说你们班贼喊捉贼,也不该说你坏话,要不你直接给我一拳吧,不,多少拳都行,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原谅我………”
陈余南从梁渡说第一句开始,就保持了沉默,现在目光复杂地看着地上的人,艰涩地开口:
“算了,你别………”
他实在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了。
陈余南是一个很容易心软的人。
梁渡见他这样,便知道这人心里肯定觉得自己这么做过分了。
陈余南只是看起来可怕,实则内心很轻易就能原谅别人。无论别人对他做了什么,他好像总是这样,打一拳踹两脚,甚至认个错就能消气。
这不是心软是什么呢?
可正因如此,梁渡才觉得那些仅凭三言两语就随意定义陈余南,甚至说他暴力狂的人很可憎。
梁渡也只不过是以牙还牙。
喜欢定义别人的人,不如自己品尝一下被人定义的滋味?
看,又哭又跪的,很不好受吧。
但那不是你活该受的吗?
……
梁渡叹了口气,最终还是不轻不重地重复陈余南的话:“算了。”
他深深俯视着那人,几秒后释然一笑,温和说:“陈哥都这样说了,那应该就不是你,是我看错人了,非常抱歉。”
那人听着他举重若轻的歉意,微微佝偻着腰,捂着脸哭泣。
梁渡没什么表情地听了一会儿,只觉得站得累了,想靠一下陈余南。
可他一转过去,陈余南的身体却不着痕迹地轻轻避开了。
梁渡一愣:“陈哥?”
是错觉吗?
他伸手想碰一下陈余南,却又被躲开,无形中两人中间多了道空隙。
陈余南偏着头,没有看梁渡,只是招呼另一个同学过来扶他。
“一会救护车就来了,我就不跟去了,你自己照顾自己。”
他丢下这句,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五十二章 你会来看我吗
梁渡后来仔细回想,有很多事情,包括他和陈余南的关系,似乎都是从那一天起悄然发生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