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仍牵着手,谁也不说话,有时挨着墙边,有时穿过马路,无论是光亮的还是黑暗的地方,他们走的每一步都万分坦然。
而获得这一切的办法很简单,就是不断地在心里告诉自己:
这只不过是,牵个手而已。
别赋予它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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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小区附近一家小吃摊。
没吃饭的两人胃一下就瘪了,陈余南鼻子轻轻耸了耸:“这什么?”
“炸年糕。”
梁渡神色微动,掏出手机跟老板说:“麻烦给我来两份。”
陈余南没想到他动作这么迅速,愣了下:“我就问问。”
梁渡耐心地问:“那你要不要?”
陈余南想了想:“要。”
梁渡忍不住笑了,补充说:“一份要辣,一份不要。”
“好嘞。”老板没什么脾气,年糕炸得又焦又糯,装进袋子里时还有滋滋的声,香味扑面而来。
陈余南伸手去拿那份铺了层辣椒粉的,他还是第一次吃炸年糕,放在手里掂了掂,问:“这个好吃吗?”
梁渡拿起剩下的,刚要说话——
“当然好吃!”老板嗓音突然变大,严肃道,“吃过的都说好。”
“你说了不算。”陈余南随口道。
“那你尝一口,”老板瞪眼,跟他讲道理,“你自己说好不好吃。”
“不好吃怎么办?”
“不好吃不要钱!”
陈余南啧了声,于是当场就咬了一大块年糕下去。
老板紧张地问:“怎么样?”
陈余南:“好吃,”
老板:“哈哈哈哈哈我就说……”
“个屁,”陈余南眉毛一抽,连连抽气,眼泪差点出来,“烫死我了!”
梁渡偏过头,不厚道地笑了。
很快老板倒了杯凉水过来,陈余南含了一口降温,瞪向梁渡。
他的眼睛蒙了层生理性的水光,一侧脸颊鼓起,面带愠色的模样,看得梁渡微怔。
梁渡忽然觉得四周异常安静。
他慢慢敛了笑容,指了指陈余南嘴角:“沾辣椒了。”
陈余南用手背去擦:“还有吗?”
梁渡走神了,等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伸向陈余南的脸。
那么点辣椒粉,陈余南随手一抹就擦了个干净。
——这只手本不该伸出去。
梁渡抿着唇,缓慢地在陈余南唇边蹭了下,还认真端详了两秒:“嗯,这下没了。”
陈余南不吭声。
目睹全程的老板发愣似的看着他们,眼神怪异。
“我付过钱了,”梁渡收回手,温文地笑笑,“祝您生意兴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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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渡往前走了两步,骤然意识到身旁是空荡荡的,脸上笑意凝住,表情出现瞬间的空白。
谁松手了?
啊………他刚才为了蹭陈余南脸那下把手给松开了。
一路都是牵着走的,如今手上突然空荡荡的感觉让梁渡格外不适。习惯确实可怕,才短短十几分钟,竟然就让人产生了不舍的情绪。
可他们没有理由再牵手了。
梁渡想着,脚步不自觉放慢,他感觉陈余南跟了上来,并肩而行时,一股难言的渴望顿时又冒出来——
一定需要理由吗?
梁渡悄无声息将手靠过去。
“还有多远?”陈余南忽然问。
梁渡心尖一抖,他竟然感觉到陈余南同样往这边倾过来一段距离。
“很快。”他说。
下一秒,梁渡的指尖缠上陈余南,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陈余南缓慢地“哦”了一声。
和刚才两人用力地抓着彼此不一样,由梁渡主导的力度轻而柔和,掌心相贴的地方在走动中带来细微的痒意和酥麻感。
陈余南不太舒服地动了动手指,梁渡以为他要挣开,握得紧了些,低低地问:“你现在是清醒的吗?”
陈余南立马没动了,微微蹙眉,瞥了他一眼:“你觉得呢?”
梁渡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说:“我觉得我们都不太清醒。”
“你没喝酒,我也没醉,”陈余南神情有些冷峻,“怎么就不清醒了?”
不远处,列车穿过夜风的声音幽长而刺耳,与此同时,一道铃音忽然响起,无形中让人心脏瞬间揪紧。
梁渡飞快摁断电话,可那种心脏发麻的感觉仍久久不散。
“你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吗?”他扬起两人相牵的手,凝视着陈余南,“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几盏荧荧路灯照亮小区楼下。
梁渡看见陈余南脸色坚毅,嘴唇轻轻地蠕动着,发出几个像冰一般坚硬的字节:“我知道。”
等一下。
梁渡的瞳孔剧烈收缩,倒映出陈余南和他背后无穷无尽的黑夜。
陈余南的眼神很亮,一片清明:“梁渡,真的,我特别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