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已经被拿了起来,锁屏亮起的瞬间,微弱的光映出两人的脸。
梁渡忽的怔住。
旁边男生紧闭着双眼,眼角不断湿润,脸颊一侧的泪痕如此鲜明。
啊………他哭了么……
手指不受控制地向下探去。
一寸寸靠近,呼吸一点点压轻,只差毫厘,就要触碰到那人的脸颊。
只差………
下一秒,周围蓦地陷入黑暗。
手机屏幕自动熄灭,梁渡惊醒般收回手指,心跳猛烈地跳了起来。
我在干什么?
啊,是,我只是想给他擦眼泪。
仅此而已。
不然……
不然,还能是为了什么呢?
梁渡手指颤抖了一下。
许久,他克制地闭了闭眼,黑暗中手臂上传来的触感变得更加清晰,掌心温热,力道依依不舍到用力。
白天里到处扎人的刺猬,怎么能突然哭得这么可怜。
其实这个人……一定很不安吧。
梁渡想。
曾经相爱的父母说散就散,这个人以后还会轻易相信婚姻和爱情吗?如果有人表白说喜欢他,他的第一反应是感动还是怀疑呢?
但愿他不要变得像我一样。
………
不知道何时,梁渡已经伸出了另一只手揽住陈余南,轻拍他的肩膀。
一下,又一下。
梁渡这十六年来,学会了如何讨好梁则行,学会了怎样照顾江可舒,但还是第一次这么心疼一个人。
“别哭……”
他不太熟练地低声哄着,不管陈余南在梦中是否能够听见。
“都会过去的……”
黑暗下,梁渡白日里的伪装悄然破碎,声音轻得像风吹起的涟漪,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小鱼。”
不是班长。
也不是陈哥。
“我可以这么叫你吗?”梁渡问。
房间里非常安静,只有两道呼吸声不断交错、重叠。
“很好,”梁渡的目光适应了黑暗,终于伸手替陈余南抹掉眼泪。
“你默认了。”他说。
第五十七章 虚伪死了
够了吗?
不够。
当然不够,远远不够。
梁渡的手指触碰到陈余南脸颊的一瞬间,失控感如野草般疯长。
为什么只有在他熟睡时,我才敢这样亲昵地叫他,为什么只有在黑暗中,我才能这样亲密地触摸他?
我贪他。
像鱼贪水,鸟贪林,越隐忍越渴望、越压抑越着迷。
我怎么不承认?
我只是……
有绝对不能承认的理由罢了。
而那个理由,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你一辈子都不要知道。
游乐场那晚,我明白你想要的不是饭团,但我什么也不能给你。我只能在无人时靠近你,我们只能是同桌,是朋友,不能有其他的关系。
其实陈余南,你看——
我的心意比十五块钱还要廉价。
冰冷的理智逐渐蔓上眼底,片刻后,梁渡收回手,微长的刘海滑落,像黑雾一样遮住了视线。
啊………
如果头发再长一些就好了。
那样的话,是不是就没人能察觉到我在看他了呢?用奇怪的、贪婪的、想要占为己有的眼神?
包括陈余南本人。
想到这里,梁渡的脸上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浅笑睡了过去。
.
高一下的最后一个月,陈余南有时会去梁渡家将就一晚,两人上学时坐同桌,放学了又一起走,可是别人却不觉得他俩关系好。
他们之间在大家看来都很简单:梁渡缺钱,陈余南有钱,仅此而已。
谣言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传了。
毕竟转学生、学霸、帅哥这三个词放在同一个人身上,梁渡受到的关注实在太密集。
最不堪的是从期中考后的一次家长会——有人说梁渡是孤儿。
“拜托,我要是年级第一,别说爸妈了,我舅姥爷都能上台吹两句,可他呢?”
“他家人一次都没有来。”
后来梁渡到处打工的事情也被人知晓,几张服务员装扮的照片不知被人私底下传了多少次。
明明梁渡不认识他们,但莫名其妙就可怜他的、瞧不起他的人都有,好端端就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如果不是那次运动会后,不知谁说看到他爸去医院照顾他,大家都以为他真的是个孤儿。
梁渡不是很在意这些。
别人怎么看他,或者怎么看他和陈余南的关系,他都可以无所谓。
哪怕被人当着面说。
“两个煎饼果子和两杯豆浆。”
“好嘞,小心烫。”
“谢谢。”
学校外的早餐铺排着长队,梁渡来得早,这会刚买到,正往回走,路过后面不成队形的一片人,听到一声意味不明的:“啧啧,要是有人也能给我跑腿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