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乡间小道很是狭窄,时不时有坑坑洼洼的沟壑,马车走得摇摇晃晃。不过这等季节,树木的叶子黄了一片,阳光下金灿灿的,看着颇为心旷神怡。
我和子烨挨着坐在一起,随着马车摇晃,有时他撞过来,有时我撞过去。
他索性一手操着缰绳,空出另一只手来,搂着我。
迎面的秋风阵阵寒凉,而那臂弯里很是温暖,我挨着他,竟有奇异的踏实感。
路不宽,吕均他们有的在前,有的在后,通通跟我们隔着一段距离。看上去,我们就像是自己赶着车出门的夫妇。
这路上,也有别的行人车马。经过的时候,不少人朝我们看过来,目光各异。还有人在指指点点。
我说:“他们在笑我们。”
子烨道:“是么,笑什么?”
“大概是笑你,”我说,“一把年纪却要搂着我这么个年轻貌美能做你女儿的小娘子,不害臊。”
他冷哼一声,道:“焉知不是在笑你,有好好的车厢不坐,非要与我这驭者坐在一起。。”
我说:“那是我尊老,怕你独自赶车闪了腰。”
话音才落,迎面一辆马车走过来,一个小女童趴在车窗上向外张望,看着我,咯咯笑起来。
“母亲,”她指着这边,回头大声道,“那娘子的头上有好多花,可是痴傻了……”
话没说完,一个妇人忙捂住她的嘴,按着她在马车里坐下。
我的脸拉下。
低低的笑声从耳边传来,那只拥着我的手臂和胸膛微微颤动。
我瞪向子烨,只见他那浓密的假须也遮不住脸上的笑容,斜阳的映照下,双眸闪着快乐的光。
“都是你。”我着恼地推他,。
他却笑得更厉害,那手臂像铁箍一样,纹丝不动。
“是,怪我。”他嘴上道,“我年纪大,你痴傻,正好凑对,谁也勿厌弃谁。”
“谁要与你凑对。”我不服气。
子烨依旧笑,手将我搂得更紧,愈加视旁人如无物,大大方方。
——
我和子烨成婚以来,从未有过一整天都能见到对方的时候。
在这望舒宫里,倒是做到了。
这个地方,宫室老旧了些,占地也不大,与我见过的别的行宫都比不得。
但好像也并不需要占地多大。
从前,明玉曾无比憧憬地说,如果子烨愿意做她的面首,那么她可以天天都待在家里,享受那酒池肉林。
酒池我没见到,因为我和子烨其实都不爱喝酒。
肉林么……
我先前没有发现,他将那一箱子的小画都带来了。
美其名曰钻研。
然后,除了生辰那日我出去一趟,回来之后,接连两日,我都待在了寝殿里。
在这之前,我和子烨也时常以那学而时习之的热情,翻看翻看那些小画。子烨还有过豪言壮语,臭不要脸地说,有他在,我们可以在一个月之内将这些把戏摸透。
可实际上,那夜夜笙歌的日子,离正经人着实有些远。
尤其是子烨这等被人尊称为太上皇的正经人。倒不是他太晚回来气力不济,而是我睡着的时候,不喜欢被人吵醒。而早晨的时候,我们总是随性而起,并不会有那闲工夫下床去翻箱子,忍着躁动,先看什么破画。
到了这行宫里,我们突然有了许多许多的独处的时光。
子烨践行誓言,与我一起,将那些小画重新挨个观看。
全部看下来,我固执己见,仍旧喜欢所有我在上面的姿势;而子烨兴趣比我广泛,并且,他已经不像从前那样排斥我的爱好。
也是这一回,让我明白了说服他并不总是要用嘴皮子。
要做的,只是一道共浴。
这望舒宫虽小,但也有汤殿。内侍们抬来热水,将浴池盛满,倒与真正温汤差别不大。
虽然已经是入冬的天气,但大太阳下,待在外头仍是容易出汗。又兼一路风尘,那日从集市里回来之后,我用了晚膳,就沐浴去了。
没想到,子烨也跟了来。
他颇是理直气壮,说他也累了,不想等,要洗一起洗。
然后,不等我多言,他就宽了衣,在我的注目之下,跳进了浴池。
掀起的水花,把我的头发都溅湿了。
我正在抹水,他已经到了我身边,靠在池壁上,看着我笑。
那脸上也沾了水,眉毛和鼻梁上都挂着水珠,灯树照耀着脸上的笑容,双眸亮晶晶的。
池水只没过了他的胸膛,近看之下,那肩膀格外宽阔。汤水温柔地在他的胸口前荡漾,随着呼吸的起伏,水珠自脖颈淌了下来。
不知是不是浴池里的水太烫的缘故,我觉得我的身体也有些热,心挠得痒痒的。
未几,他伸手,将我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