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最终花颜时保住了性命,可是她的嗓音却因此变得沙哑。她从此不敢揽镜自照, 怕看到自己脸上的伤疤, 不敢向生人说出一句话,怕听到自己如同破锣的声音。
从住在公主府成为高高在上的郡主, 到被迫嫁到徐家小将军,到听到自己的讣告公布天下, 自己跌落谷底,一无所有。花颜适应了大概三年的时间, 才勉强能接受从房间里走出来。
出来的原因无他。
就像是当年太梦初因为左霜白被贼人剜掉双目, 而太梦初毫无怨言, 左霜白实在太过愧疚, 不敢正面面对,于是假扮成哑女, 整天守护在太梦初身旁那样,花颜也想这么做。
她知道自己当年对萧景千的伤害是有多大。
可是花颜实在太想她了, 实在太想了。
只是花颜没想到,自此以后萧景千竟然一直在中原,她六年苦苦等待,却是换来杳无音信。直到前几日,她听说昭阳将军踏上回漠北的旅途,这才特地奔赴军营那边。
裹着蓝色衣裳的花颜进入帐中,恭恭敬敬地拜道:“拜见昭阳将军,民女复姓钟离,单名一个月字,心中有谋略万千,想为将军出谋划策。”
萧景千一听这话有些失望,毕竟面前此人声音沙哑,完全不似花颜那如同莺啼婉转的声调,她以手支颐,饶有兴趣地问道:“哦,钟离姑娘何不以真容见人?”
花颜抬起头,却见到萧景千凌乱的衣角,还有跪在地上的阿骨朵,她努力咬了咬牙,把方才准备摘下帽子的手停了下来。
“我的面容丑陋,不便于脱下长帽见将军。”花颜强忍住抽泣的冲动,她颤抖着将双手合十。
萧景千也是通情达理之人,见到女子这般不愿,也便是遂了她的愿。
明明是四月明媚天气,可是这女子好像是畏惧寒冷一般紧紧裹着蓝氅。花颜头埋得低低的,萧景千根本看不清她的容貌。
萧景千把自己身上的棉氅脱下,正准备把外氅披到花颜的身上:“你可是觉得冷?”
连花颜自己都出乎意料的是,她向后退去,一步躲过了萧景千的手,低着头不敢直视萧景千的眼睛。萧景千也不恼怒,把自己的外套放在一边。
这时,帐篷门帘被掀开,一股冷风倏然钻入。萧景千和花颜不由打了一个激灵,二人抬眼一看,来人正是刚出去不久的阿骨朵。
阿骨朵指着花颜,义正言辞地说道:“你这人好生不知趣,昭阳将军纡尊降贵给你披衣裳呢,你这可倒好,竟是不肯接受。”
“关你何事?”
阿骨朵听到这话,倒也是没有理,把此事搪塞过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萧景千一把拽下花颜的面纱,没想到花颜反应更快,把扯掉的面纱再次挡在自己的面前。
可是萧景千还是看到了花颜的侧脸。
果然是她!
花颜的鼻梁挺直,下巴尖削,嘴唇饱满,皮肤白皙透亮,可以看到她的皮肤细腻柔滑,如果不是花颜右侧稍许有些烧毁的脸庞,恐怕会是一个绝美的佳人。
萧景千佯装滑倒的模样,抱歉道:“哦,不好意思,这地好滑。”
罢了,既然她是要“骗”自己,萧景千那就奉陪,陪她好好演绎一次。
她倒要看看,花颜想要怎么演。
萧景千:“来。随我去营帐之外跟我去沙盘那边。
说着,萧景千便率先走出了营帐。花颜犹豫了一下,也不敢怠慢,便跟上了萧景千的脚步。
“好。”花颜回答。
不知走了多久,萧景千转过头,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听姑娘的腔调,有些像中原那里的,姑娘来漠北不久吧。”
“呵,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各国游说,但是无人接受我的思想,都认为我疯了,”花颜裹紧蓝氅,她朝着远方望去,淡然说道,“其实我来漠北有些时日了,小将军。”
“真巧呢,这么多年他们也都认为我是疯子。”萧景千耸耸肩。
“为什么呢?”花颜下意识地问道。
“一位沙场一刀收割十几头颅的将军寻一个人六年,所寻的那个人生死未卜,也不知道婚丧嫁娶,还女扮男装去买话本,有无数美人投怀送抱不为所动,不是疯子是什么?”萧景千说着,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花颜赧然:“这不是疯子,这是大情种。”
“多谢钟离姑娘夸赞。”
花颜听到她这么大言不惭的话语,又讽刺挖苦了几句:
“不客气,我也看出来萧将军艳福不浅了。”
气氛瞬间弥漫起火药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