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宋隐和宋昭的担心,陆离脸上玩味的笑意却越来越明显。
绢本的拓印上是弯弯曲曲的各种字符。
宋昭只扫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这什么玩意儿?
宋颂指尖轻抚绢面,沉着脸没有说话。
宋昭: “看不懂就算了,这东西估计就是她随便拿弄来的,多半是想拿出来装逼的,你倒好,自己去撞她枪口。”
给宋隐递了个眼神,求哥哥开口替她解围。
“这倒不至于,”宋昭笑着摇摇头,环视着场内众人,沉着道: “如果你们在敦煌的壁画里见过这种蝌蚪文,就能知道,谱子上是的唐朝的琵琶曲。”
唐朝最有名的两首古乐曲一首是秦王破阵乐,一首就是霓裳羽衣曲,而霓裳羽衣的乐谱就是最典型的琵琶曲。
太傅当年精通音律,闲来无事也会教她一些,眼前这蝌蚪文的乐谱于她看来,相当熟悉。
张雪荫不屑地笑声: “我刚才就说了,这就是唐朝的谱子。”
宋昭: “你刚才说的是唐朝的乐谱,可没说这是琵琶曲。”
楼亦姗眼见自个儿妈妈被这个同龄的高中生当众落了好几次面子,心里自然很不高兴: “是又怎么样,到底是琵琶还是古筝,她得能弹的出来才行。”
“为什么一定要弹出来才行?”宋颂笑着反问她, “术业有专攻,琵琶连我妈妈都不会,更何况是我了,弹琵琶我不擅长,但是译曲子,没什么难的。”
这句话说得未免托大。
张雪荫挑了挑眉,心里笑话她不自量力: “连你都说术业有专攻了,这场上这么多人,我估计单是懂钢琴的就没几个,你这会说来译曲子,我怎么知道你是译对还是译错的?”
她话音刚落,陆离就低低笑了声: “这有什么难的,我前师母周先生刚好在这方面是个专家,拿国家的津贴都拿了半辈子,不如我给她打个电话,再把影印本发给她,译对译错就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楼亦姗不屑地撇了撇嘴: “你跟她都是一伙的,鬼知道你们会不会暗地里套话来骗人呢。”
这句说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连宋爷爷都沉了脸,转头看着小儿子出言警告: “林楠!”
陆离师从穆东霆,这人在国画界的地位同唐宇和宴安等人齐名,且不说穆东霆的学生压根不屑和别人弄虚作假,更何况单从周韵芝的专业程度而言,没人会对此存疑。
宋林楠有些无奈地捏了捏额心,忙扯了楼亦姗拉回到张雪荫身边,丢了对方一个责备的眼神。
陆离给周韵芝的助理发消息的时候,宋昭看着他的表情极其古怪,今晚这人对宋颂热情到过分,先是递话给她助攻,再是主动帮她找专家认证。
他心里越想越毛: “喂,我小堂妹今年还不到十八——”
陆离白了他一眼: “我说我看上你了你信吗?”
宋昭以光速退开三米,拉开了跟他的距离。
电话接通,陆离说明了原委,宋颂就着钢琴开始修改编曲。
从古乐到今乐,从过往的节奏方式到先今的谱曲规律,她中途磕磕绊绊,虽然有几个章节需要反复调试,但也能在很短的时间将之捋顺。
诺大的客厅静得落针可闻,直到宋颂敲下最后一个音符,场内众人不懂音律,面面相觑,都等着公放的电话那头的反馈。
楼亦姗凑近张雪荫耳畔嘀咕: “妈,宋颂弹的好像也不怎么样啊。”
张雪荫挑了挑眉: “真的?”她没学过钢琴,自然相信女儿说的话。
楼亦姗撇了撇嘴,轻蔑道: “反正我是没听出哪里好的,好几个音节之间都转得不流畅就对了。”
张雪荫松了口气,冲着坐在钢琴前的宋颂抬了抬下巴,觉得自己兴许能借此扳回一城。
陆离还来不及问电话那头宋颂到底弹得怎么样。
电话那头的周韵芝却在沉吟半响后,犹疑得开口问了句: “这位老师,你学古谱学了几年?”
这句话一出,全场哗然。
能让周韵芝误会地叫一声“老师”,显然可见宋颂的改曲绝对不可能差到哪去。
宋隐长长松了口气。
宋昭笑着连骂了几声: “卧槽卧槽。”转头就问自己哥哥: “哥,我怎么之前没觉得小四这么厉害?”
宋隐笑着想了想,赞许地点了点头: “可能是……厚积薄发?”
张雪荫的脸色已经黑得跟锅底似得,瞪着瞠目结舌的楼亦姗,低声骂了句: “你不是说不怎么样?”
宋爷爷在片刻的忡怔之后,忽然就笑了,老人家笑得大声,呛得直咳嗽。
管家忙给他倒茶拍背。
厅内众人对着宋林楠纷纷恭喜,吹捧一波接一波。
毕竟知道周韵芝来历的人,都知道周韵芝这一声误会,到底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