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薛云妙发现他茶喝得有些多了。一盏接着一盏,茶壶里没了就叫下人再倒,然后继续喝,就像烈火烹烧着冒出浓烟的铁锅,亟待水源熄火降热。
在他又一次准备倒茶时,薛云妙忍不住了。
“郎君是不是喝太多了?”
萧况逢手一顿,乖乖把茶盏放回去,面上半点不显,“还好。”
屋内又安静下来。
萧况逢没再喝水,两人间的氛围也似乎和缓了些。
薛云妙再度悄悄看他。
萧况逢脸颊的巴掌印已经褪淡,嘴唇倒是还没那么快好,但血结痂块,看起来突兀。
相比起来,自己的形容更狼狈些。她都不敢张大嘴喝茶,刚刚咬萧玉堂时还用力过度,伤口也加剧了,一扯动就疼。
“很疼吗?”
薛云妙手一抖,茶水呛住喉咙,咳嗽两声。
“什么很疼……”她试图装傻。
“嘴巴,我咬得应该很用力。”
“知道用力你还……”
薛云妙都不知道他怎么理直气壮说出来的,想起那个激烈缠绵的吻,耳廓不禁开始发烫,“郎君就不解释一下吗?”
萧况逢默然不语。
“是不想解释,还是不能解释?”
萧况逢凝视着她,“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我天性使然。”
每当看到薛云妙的眼睛,他就会生出暴风骤雨般的贪念,妄图控制、占有,会深切的渴求薛云妙全心全意在他一人身上,爱他也好,恨他也要,脑子里只有他一个人存在。
这就是他,原原本本的他。
他不恼恨薛云妙和萧玉堂独处,也不在意那个牙印到底是谁留下的。
这些不是薛云妙的错,是萧玉堂硬要死缠烂打,该死的人是萧玉堂。但他没办法接受薛云妙将爱意全给那个人,哪怕一点点也好,哪怕一点点,分给自己难道不可以吗?
薛云妙觉得他的目光有些悲伤,就像是被丢弃的孩童,卑微地渴求着什么似的,忽然长长呼出一口气,不想再纠结这件事了。
起身出门。
萧况逢也站起来,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你要去哪?”
薛云妙无奈,“妾身累了,想要沐浴。”
“……好。”
薛云妙沐浴完回来,萧况逢脱了外衫只着里衣,高大宽阔的身形守在床边,开门声一响,就倏地看过来。
她看了心里又气又想笑。
走到榻边,萧况逢见她躺好后,动作熟练地吹灭了烛火。
耳畔传来摩擦声。
萧况逢钻进来,侧身于漆黑中注视她。薛云妙扁了扁嘴,干脆转身背过,连脑袋也缩进布衾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夫妻二人各有心思,一夜无眠。
次日萧况逢起身准备上朝时,薛云妙被醒了也装作睡着。相处几日,她已经摸透了萧况逢的作息,相反的,萧况逢也知道她何时会醒。
薛云妙觉浅,不管多小声总是会醒,今日却故意装睡,萧况逢怎么会猜不出,所以换好官服后没有离开,反而坐回床榻边。
薛云妙双目紧闭,长睫如羽翼轻颤,秀长的眉毛蹙着。
他抬起手,想去碰她,身下人紧张地无意识缩了肩膀,他就没有再近一步,只悬着空,描摹过唇畔的轮廓。
靠得太近,明明没有碰到,却给人似是紧密无缝。
“记得擦药,我走了。”
身旁一空,脚步声远去。
薛云妙于床榻缓缓坐起来,摸过唇畔,心中思绪万千。
……
薛云妙一直等到唇上的伤完全好才敢去拜见长兴侯。
娘亲说得对,长兴侯才是能决定分家的人,前世就是有他松了口此事才能成,她得探探长兴侯的口风。
不过她觉得此事应当不难。以前萧况逢与他谈分家都能同意,想来不会太过强硬。
长兴侯无需每日都上朝,很多时候都在府内或是西郊别院。那里是陛下赐给他的另一处宅子,没有什么人居住,只有长兴侯有时会突然搬过去,过很久才回来。
今日他恰好在府内。
询问过管家后,薛云妙推开静室门。
长兴侯正在烹茶,桌上摆着各色茶具,旁边还有幅画。他将画卷起来,薛云妙只能窥见一半,上面画的是个女子,似乎在哪里见过。
“寻本侯何事?”
薛云妙收回目光,恭敬道:“自嫁进来后还未曾给公公敬茶,所以特来拜见。”
“不用了,你回去吧。”
他摆摆手,不是很想与她这个儿媳交谈。
薛云妙思索着该找什么理由留下。
长兴侯突然咳嗽起来,弓着背脊,粗糙的手背紧绷,咳嗽声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宛如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