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里跪着谁。”
不是询问的语气。
萧翩君索性也不装了,白眼一翻, 傲声:“薛云妙!怎么了,是她先不好好给娘亲敬茶的,罚她跪祠堂难道还委屈了不成?”
“让开。”
她眼珠一瞪,张手拦住萧玉堂, “大哥,她都已经嫁给那怪物了你还护着她!那些说书人讲你讲的多难听你都忘了吗?我不让, 娘亲说了, 不准任何人帮她, 你要是帮她,那就是跟当家主母作对!”
萧玉堂垂眸,平静地瞧着她。
温和的一双眼睛,却让萧翩君背后泛起森森冷意。
“萧翩君, 不要拿栾氏压我。”
“让开。”
萧翩君本就畏惧他,哪里还敢拦着, 不得不主动挪开。
祠堂内的光线不明亮。
薛云妙跪对着萧家牌位, 闭眼休憩, 尽管已经两脚发麻了,却还保持着挺直的背脊。
身后传来脚步声。
刚刚他们在屋外的谈论她听得清楚, 自然也知道来的人是谁。
萧玉堂在她身后停下,声音柔和:“云妙妹妹,你可以出去了。”
“大哥该叫我弟媳。”薛云妙没有动,语气疏离。
萧玉堂眼底一暗,面上笑容不减,“好。那我送你出去吧。”
他伸手要来扶薛云妙,却被迅速躲开,掌心一片空空荡荡。薛云妙抬眸看过来,澄澈干净的眼睛好似面明镜,将他的内里窥探得一览无遗。
她的声音不重,却格外有力量:“我自会在这里等我的夫君回来。”
言外之意:他一个外人,没有权利插手。
“呵。”
萧玉堂的面具裂开一条缝隙,不禁叹笑:“弟媳真的觉得自己所嫁是良人吗?选错过一次了,为何还要错第二次?”
话音刚落,薛云妙的眼睫颤了颤,紧紧地盯住他,像是在确认什么。
萧玉堂也不躲,任由她大大方方地注视。
良久后,她声音发涩道:“正是因此错过,所以才不能再错,我坚信我要做的,无论是谁要阻止我我都不会退让。”
萧玉堂这是跟她摊牌了。
原来重生的人不仅只有她自己,这样的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将她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一条路彻底摧垮。
但奇怪的,也更让她坚定了信念。
原本她还对萧玉堂抱有几分犹豫,然而现在一切清明。
她想要杀的,从始至终都是眼前这个恶人,那就也不用再迟疑或茫然了。
“……弟媳似乎没有我想象中的害怕。”萧玉堂歪了歪头,“看来许久不见,你成长了很多。”
“多亏大哥关照。”
萧玉堂忍不住扯嘴笑了下,语气薄凉:“你不跟我出去,便要在这里跪到夜深。萧况逢今日被留在了宫内,也许整夜都回不来了,他救不了你的。”
“那就跪上整夜,于我又何妨?”
萧玉堂彻底敛了笑容。
他给过她机会,给了很多次,是她在一次一次把自己向外推。可但凡她识相一点,都该抛开萧况逢投向自己。
这萧府,这京城,哪里都不是个好地方,只有自己才能护住她。
可她又选错了。
“……好。”
萧玉堂起身,不再多言,快要走出祠堂时。
“萧玉堂。”
一道声音清亮响彻祠堂,铿锵有力。
他侧目转过去,烛火照亮了半张脸,也照亮那道翠竹似的身影,隔着遥遥距离,在注视着自己。
“举头三尺有神明,别来无恙这四个字,我受不起。”
她顿了顿,语气更郑重:“你也受不起。”
萧玉堂身形一顿,转身离去。
……
屋内重归于寂静。
门外响起细微的谈论声,很快消失,接着两道人影一前一后离开了。
她不在乎自己的话是否惹怒了萧玉堂。
如果现在的萧玉堂有足够的能力毁掉薛家和萧况逢,就不会在她成亲后一年才动手。所以至少能证明一点,萧玉堂需要时间。
而相应的,她也需要时间。
这若是一场棋局,那她就要尽全力护住自己的棋子。
但她不知道重生后的萧玉堂会将下一步下在何处,只能通过激将法试着激他下出第一步。
但情况渺茫,萧玉堂未必会按照她猜的去做。
不知又过了多久,天已经黑沉。
隐约听到几声梆子响,已是亥时了。
自萧玉堂走后祠堂就再也无人来过。
薛云妙跪了有六七个时辰,双膝可能已经遍布青紫。她实在支撑不住,一只手撑住地,一只手摁着痛楚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