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有一群说书先生, 不分时间不分地点地添油加醋宣传, 再有皇帝下旨, 更别说其中一位还是萧家二——准新妇的青梅竹马的弟弟,直接将其热闹程度拔高了几个水准, 比陛下选秀还沸沸扬扬。
且接下来连着几日,都有许多千金小姐投拜贴上门。
明面上说是想跟薛云妙请教女红,其实暗戳戳地都是在打探那天的具体情况。要知在此之前薛云妙哪有什么亲近的朋友,结果这一下,全京城名媛都成了她凭空出现的“好友”。
薛云妙也只能忍着,面对她们冒犯失礼的问题,一概用笑略过。
不过萧况逢也边也不比她好受多少,听说这几日许多官员借着各种名义去了萧府,想来也是相似的情况。
薛云妙还听春鸢说,萧府那边的婚宴都是萧况逢在筹备,似乎是原本萧家主母想来帮忙,结果被他几句话下了逐客令,回去还气了好大一通。
萧况逢不许萧家那几位插手此事,从头到尾的每一步都是他自己来,比上战场排兵布阵还要严谨认真。
听到这些,薛云妙不得不承认心中确实欣喜。
能被一个人如此重视,本就是极其难得了,更何况是萧况逢。
比起萧况逢的忙碌,薛云妙就闲了许多,除了每日接受嬷嬷教东西外,就只需等着成亲那日便好。
时间飞快,到了成婚前两日,绣庄刚好将改好的喜服送来。
卧房内。
整齐叠好的金绣朱红绫罗纱,在烛火下泛着如明月光华般漂亮的光泽,裙摆宽大逶地,可谓“裙拖六幅湘江水”,和前世她嫁给萧况逢所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薛云妙的指尖从喜服上缓缓滑过,心里百感交集。
“小姐。”
春鸢从外面进来。
犹豫了下,道:“萧大公子来了,说想与小姐说些话。”
薛云妙一顿:“……就说我不见客。”
“萧大公子说,若小姐不愿见她,烦请收下这件东西。”
春鸢从身后拿出一只红色鸳鸯锦盒,明明是格外喜庆的颜色,却透出一股隐约的不祥感。
薛云妙打开锦盒,里面只有一张纸,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上面只写着四个字:
别来无恙。
薛云妙的心骤然坠了下去。
春鸢好奇地探头,“小姐,萧大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他人在哪?”
春鸢以为自己听错了。
薛云妙掐着指尖,语气冷锐,“萧玉堂,现在在哪!”
“应该还没出府里,可能在前院……小姐,小姐!!”
话还没说完,薛云妙已经冲了出去。
她一路跑到前院,嗓子烧得一股铁锈味道,可并没有找到萧玉堂。偌大的前院安安静静,只有几个丫鬟在洒扫。
薛云妙连忙叫住其中一个丫鬟。
“萧玉堂呢!”
丫鬟:“小姐?萧公子已经离开了,哦不过公子走前说,小姐以后嫁入萧府就能常常见到他,不用特意出来寻。”
“……”
“小姐?”
薛云妙松开手,身形似摇摇欲坠随时都要倒下去。
她望着宽阔庄严的薛府大门,明明已是阳春时节,可一点也不觉得暖和,反而如同丢在黑漆漆布满浓雾的深林里。
这样轻描淡写的四个字,根本不该从他嘴里说出来。
只有在什么情况下,萧玉堂才会跟她说“别来无恙”?
那一瞬,她脑海里忽然闪过之前的点点滴滴。
从重生后,到灯会上,再到前往金陵时的对话……萧况逢一直都在给她一种无法言喻的矛盾感,她分不清那到底是对前世萧玉堂的畏怯,还是对今生的他的抗拒。
可是现在——
她抬起手,看着纸上瘦劲清峻的四个字。
如果,真的是她所想的那样……
她还能怎么阻止萧玉堂?
……
第二日,大婚当天。
热闹整齐的迎亲队伍横贯了几条长街,在浩浩荡荡的队伍前,红鬃烈马上,萧况逢身着绛红圆领喜服,长眉锋利如剑,宽大修长的手指握住缰绳,骨节分明,透出几分英气冷傲。
其实按规矩,本该是新郎的兄弟或表亲来替他迎回新妇,但没想到本人直接来了。
可他脸上的表情实在太平静,哪里看得出半点欣喜,截然相反,还森严庄重得吓人。
周围旁观的百姓一边交头接耳,一边跟着前走。
迎亲队伍一路敲锣打鼓,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终于停在了薛家大门前。
薛家几人就站在门边,等着薛洄把新妇背出来。回头一望,不知何时人已经到了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