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姚府。
姚徵刚同臬司衙门的其他几位大人喝完酒,寻了借口回到书房,手撑住墙,随手捞过一个花瓶忍不住呕吐起来。
酸水滚过喉咙,五脏六腑皆被酸苦和疲倦折磨。
姚徵和薛云妙失踪已过去三个时辰了。
但他一无所动,仿若什么都没发生,泰然自若地与宾客们饮酒寒暄。
直到这一刻。
天色将晚,姚府灯火通明。
书房昏暗无光。
姚徵用袖子擦干净嘴,嫌弃地啧了声,缓慢从花瓶里抬起头。
窗柩上倒映着树枝的影子,像一笔笔划下的墨痕,复杂重叠,分不清头尾。
屋外忽然传来“哒”一声。
很轻。
像是石子落地,又或是一个脚步。
姚徵恢复了些许清醒,推开门,狭长的走廊一片安静。
他拧眉,低头要关上门,却发现地上放着东西。
拾起一看。
是根血淋淋的断指——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出现在姚徵身后,寒气袭来,伴随冷漠的口吻:“姚大人,可有时间与在下聊聊?”
姚徵目光微微向下,看到腰间抵着的短刀,没有回头,在对方的动作下一步步退回屋里。
门悄声关上。
前院传来模糊的喧闹声,书房里安静得可怕。
萧况逢盯着姚徵的背影,他比自己预料中还要平静些。
“你是薛云妙身边的那个护卫?”
萧况逢:“是。”
姚徵自嘲地笑了笑:“我早该猜出来你不是普通人,那天在教坊司的也是你吧。是专程来杀我的?”
他未免有些太从容了。
萧况逢升起狐疑,没有回答。
“杀我之前先打个商量。”姚徵点了点那柄短刀,“先擦一擦,我这人爱干净。”
“你不问我是谁派来的?”
“除了司礼监,还有谁会想要杀我。”他悠悠道,“你们派人绑了我儿子,不过就是想要那些账本和字据,可惜我给不了你们。东西已经被人偷走了,我这里什么都没有。”
萧况逢故意顺着他的话道:“被谁偷了?”
“不知道。许是内阁,许是锦衣卫。你们主子应该也知道,金陵这块地方是鱼脍,谁都想上来切两刀,我一个小小巡抚哪里有胆子查。”
“那你想活命吗?”
姚徵以为自己听错了,“司礼监出手,我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当然有。”
话毕,萧况逢将匕首收了起来,“我不是司礼监,更不是内阁和锦衣卫派来的。”
他摘下蒙住左眼的白布。
姚徵转过身,借黑暗中一点罅隙刺进的微光,瞥见那只如鬼火的异瞳。
他曾听闻。
京师萧家生有一子,异瞳降世,乃国之不祥。
然陛下力排众议将其留下,后来,此人成了战场上的不败将领。
“你是?”姚徵几乎发不出声音,“萧况逢……可你明明是兵部的人。”
“我是陛下的人。”萧况逢道。
姚徵面色怆然。
“陛下也知道金陵的事了……看来姚家是真的难逃此劫。”
“交出东西,或许还能保你一命。”
姚徵摇摇头,“不在我这,这话我没骗你,只有我儿子知道他在哪。”
萧况逢危险地眯眼。
果然听见姚徵道:“只有你救他,才能找到字据的下落。”
“你明知我不可能留他性命。”
“救他也是救薛云妙!”姚徵加重语气,“司礼监的人不可能放薛云妙平安回来,你身在京城,应该比我更了解他们的行事风格。只这一次,你放远汀一条生路,若此后他再作奸犯科,你再杀他也不迟!”
见他还不答应,姚徵哀求道:“萧大人,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萧况逢闭眼。
“你打算怎么做?”
姚徵面露喜色,急声:“只等今夜,他们必会约我明日碰面。适时我孤身前往,还劳烦萧大人隐在暗处跟着,只要能找到远汀和薛小姐被关在何处,就有机会救他们。”
萧况逢沉吟:“好。”
……
接近后半夜。
姚徵果然收到了密信,约他翌日在金陵城外相见。
萧况逢得知消息后,回薛府筹备东西。
同一时间内,金陵城外的破屋里。
姚远汀战战兢兢了整日,长时间拉高警惕耗费了大半精力,天色一黑便疲惫地倒头睡下。
薛云妙却睡不着,靠着草堆,手一直握着靴内的匕首。
忽然,门被人踹开,先前那两人走进来。
薛云妙不动声色地松开手,闭眼装睡,然后就感觉自己被人抬了起来,一路颠簸不知要去哪里。
夜晚的林间寒气湿重,猛兽声此起彼伏,走了很长一段山路那两人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