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况逢不动声色, 没有回答他, 而是反问:“谁派你来的?”
青年略有些犹豫,小心道:“您还记得吴确公子吗?”
吴确?
“当年进京科考之时吴公子遭劫匪袭击, 是您救下他并给了他银两。我受过吴公子大恩,您是他的恩人便也是我的恩人。”将假死药塞进他掌心内,语气恳切,“我答应过吴公子无论如何也要救您出去, 大人您就相信我吧。”
目光落向手间的药丸,抬眸看向他, 萧况逢一贯信任自己的直觉。
眼前之人, 可信。
后来他服下假死药, 萧玉堂闻讯赶来见他死了,果真便命人将尸体一裹丢到城外乱葬岗,吴确的人就在那里候命。但醒后他并未随对方离开,而是乔装打扮重新进了城内, 寻到李回春的药庐。
刚入药庐,便瞧见几张熟悉的面孔, 李宛童、王猛等人竟都在药庐内。一见萧况逢皆惊愕不已, 哪里能想到前不久刚听见死了的人, 竟然好端端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连忙询问其具体情况,问完才知, 自半月之前萧况逢就发现了自己的茶水内有毒。但因查不到真正下毒的幕后黑手,才联合李回春演了这样一出戏,最终确定下手之人是长兴侯府送来的刘嬷嬷,而幕后主使便是萧玉堂。
“萧玉堂,他娘的老子一定要亲手宰了他!”王猛恨恨用力捶向桌面。
李宛童无奈看了他一眼,问向萧况逢:“大人,可现在皇城禁卫全听他调遣,英国公的兵也都听他发号施令,我们赤手空拳的,如何打得过?”
“太子现在何处?”
“被软禁在冷宫里,我试过进宫,但是守卫太森严了根本闯不进去。”
“必须要进宫一趟。”萧况逢轻叩着桌面,语气冷肃,“兵符就在太子身上。”
照历帝死前一日,他曾被召见去过寝宫,卫宣亲口对他说,若死后有人意图谋反,就用兵符拥护太子登基,是以萧况逢比所有人都清楚皇位绝不会传给萧玉堂。
但进宫却是一大难题。王猛与萧况逢关系亲近,进宫必会被人严加看守,必得找一个能顺利进宫却又不会被关注的人。
萧况逢沉眸,当下有了人选,但这件事只有他自己出面方才奏效。
有了计划后,他又命李宛童暗中守在薛府附近,寻找有关薛云妙的线索。但出乎意料的是李宛童蹲守薛府两日,没有听到任何薛云妙的消息,却在薛府门口抓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女子——
正是藏着遗诏伺机送进薛府的宁娇。
她被死而复生的萧况逢吓得面色发白,手忙脚乱地将一切从头说清,包括薛云妙是怎么嘱咐她的,萧玉堂又对薛云妙做了什么。只是说到后来,看着对方那张阴沉的脸,渐渐不敢吭声。
然而有了遗诏却还不够,只能鼓动军心,却无法彻底让他们拔剑闯宫。毕竟太子如今被软禁,是死是活难以说清,没有兵卒敢在无首领的情况下冲锋陷阵。
就在几人焦急不安时,药庐的门猛被撞开!一浑身狼狈不堪,散发着恶臭的少年趔趄冲进来,还未来得及张口,身子一软倒下去。
看到那少年的脸,王猛眼睛一瞪,几乎是撕心裂肺吼道:“殿下啊!!”
竟然是太子殿下?
李宛童不敢置信地扭头向身侧青年,“大人……您是怎么做到的?”
“是姜可久。”
“可他怎么会愿意帮我们?”
萧况逢沉默片刻,道:“姜可久的生母,是被英国公害死的。”
只此一句,便已经诉尽一切。李宛童张了张嘴,垂下头去没再说话。
天色渐渐阴沉,黑云滚动笼下,寒风凛冽间,萧况逢抬眸望向远处皇城的方向。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
烈焰在刀剑间熊熊燃起,浓烟几乎要将穹苍覆盖,城墙脚下血流成河,横尸遍野,血和火的味道交织成密不透风的网,将所有人团团罩住。
萧玉堂俯望那道已经逼近城下的身影,倏然摁住薛云妙的肩膀。
“别动。”
女子停滞,绷紧的下颌流露出浓烈的紧张,事到如今还在想办法劝他收手。萧玉堂低笑,只觉得有趣:“云妙真是天真,我现在停下便只有死,你难道觉得萧况逢会放了我吗?”
“又或者说,你真的想我活下来吗?”
气息间唯有沉默。
“我就知道。”
“云妙,还记得你我小时候初遇时,我对你说的第一句话吗?”没有想过她会回答,萧玉堂径自呢喃道,“我说‘我叫萧玉堂,妹妹以后不如喊我玉堂哥哥吧’,可其实我从第一句话开始就在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