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看到聂婉罗温柔地抚摸着鼓起的肚子,钱不余就替她觉得不甘心。他的姐姐天下第一好,凭什么要为一个来路不明的有钱人延绵子嗣,更何况那个男人肯定不会再回来了。
可聂婉罗却总说他是个好人,说他一定会回来带自己走,只是她要慢慢等,一天一天地等。
钱不余只能苦涩地附和。
聂婉罗从春初一直等到深秋。等到院前桃树绿叶掉光时,她诞下了孩子,据她所说这个孩子长得与他爹很像。钱不余那时已经有些释怀了,好歹孩子生得不错,听话又乖巧,将来也会是个有出息的。
可他没想到,聂婉罗却死了。
死的那一天,她将钱不余叫过去,告诉了他孩子生父的姓名。
钱不余无法形容自己那时的惊愕,只是浑身冷得发抖,抱着聂婉罗一直歇斯底里的哭。那时他感觉到有只手想要摸摸自己的脑袋,可当他抬起头时,聂婉罗闭着眼睛,已经没有了呼吸。
她等了那么久,最后等到的只有一具棺材。
在她死后几个月,京城来人了。他躲在角落里偷偷看着那青年,得知那竟然是赫赫有名的长兴侯。他说聂婉罗生下的是他的儿子,所以要把他带走,钱不余当时就想拿着菜刀冲上去跟他拼命。
他才不是亲爹!
那个亲爹只会躲在背后当缩头乌龟!
他在心里破口大骂,咬得自己满嘴都是鲜血,气息发颤地努力隐忍。
可忍到后来却变成了麻木。他想,面对那个人,他又能做什么?
他只能像只蚂蚁任人碾压。长兴侯派人给钱封住他的嘴,他就乖乖地闭上嘴巴,让他避世不出,他就永远躲在清水河县里,这些年一句都不敢提,否则他又能怎么办呢?
萧玉堂已经成了长兴侯名义上的孩子,他现在过得很好,自己何必去横插一脚。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不在意了。
可当遇见萧况逢他们之后才发现,其实他还是不甘心,还是始终为九泉之下永远等不到那人回来的聂婉罗,而心痛。
他的姐姐为了一个男人付出了性命,最终却连孩子的亲生父亲都不能被世人知晓。
他的姐姐,该有多难过啊。
“萧公子。”钱不余认真地看向他,脸上退去了顽劣轻浮,神情郑重,“你能让所有人都知道萧玉堂的生父是谁吗?能让那个人,重新记起世间还有个聂婉罗吗?”
“钱不余,这不属于条件内。”
“……”
紧接着,他却又道:“但我会亲口问他的。”
钱不余的身体一紧,彻底放松下来。
语气释然:“那就好。”
他站起身,将竹椅拖回去,临走前只留了最后一句:
“回去打开木匣,最底下有个夹层,是那人留给聂婉罗的信物。”
萧况逢朝他拱手,转身离开了院子。
……
但就在萧况逢走后不久,
几道黑衣人影趁夜跃进了钱不余院中,挣扎声冒起,像是沸水里扑腾的活鱼,许久才渐渐的,随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一道平息。
第65章 追杀
淋满雨水的油纸伞摆在檐下。
薛云妙进屋, 将木匣放于桌上,犹豫片刻后还是将其打开。木匣不大,里面盛满了钱不余这些年来积攒的银子, 零零散散加起来, 足够一个女子生活很久。
她原以为自己已经了解钱不余对柳素儿的情感, 却没想到还是太浅。
钱不余真的比所有人想象中的, 还要喜欢她。
想起那张颓靡的脸, 她深深叹了口气。明明是彼此喜欢的两个人,可是为何桃会后, 钱不余看起来却那么失魂落魄呢?
她想不明白原因,只知道定然有苦衷在。然而人本就是极其复杂,他人的苦衷她一时半会也想不清楚。
微微摇了摇头,抬手准备将木匣合上。这时目光忽然一顿, 疑惑地落在木匣底层的板子上。板子比她想象中的小,并不是完全贴合地嵌在匣底, 透过四周四条窄小的缝隙, 隐约能看到底下垫着什么白色的东西。
她伸手用指甲叩住缝隙, 往上一掀,板子就被拉开了。
下面竟然还有一层,藏着一封信纸和两样物品。一样是当初钱不余从自己这里拿走的玉佩,还有一样——
她不敢置信地抓过那物件, 目光紧紧观察着上面的纹样。
这是一枚玉,呈长方形状, 像是玉带板中拆下来的一部分。玉带本就只有高官才能使用, 更何况上面雕刻的纹样竟是五爪6788970金龙!五爪金龙纹玉带……普天之下, 只有一人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