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桑恶狠狠地瞪着那道背影, 宣泄不了愤怒, 便仰头倒回柔软的毛毯上。衣衫大敞, 露出大片鼓起的胸膛,只着寸缕的女人摸着他的胸口爬上来, 浑身的香味浓得能将人熏晕。这是阿尔桑最喜欢的一种熏香,他就喜欢这种恶劣到能把人熏死的感觉,可现在却无端升起一股极致的厌恶。
他毫不留情地掐住女人的脖子,手劲极大,冰冷的金色瞳孔倒映出对方痛苦的脸庞。
真无趣。
无趣的人,无趣的事,这中原的京城无趣到让人想死。
女姬挣扎地张开嘴,浑身的鲜血仿佛停滞,脸色青白发灰。就在即将昏死过去时,阿尔桑松开手,一脚将她踹远,“滚出去!”
女姬被甩到一边,劫后余生地喘着大气,一刻也不敢停留,匆匆忙忙卷起地上外套,没等马车停就跳了下去。
马车停了一瞬,很快便恢复如常继续往前。
前方就是宫门,阿尔桑扯着冷笑,趴在车轩边,透过薄纱般的帘子看向不远处一辆辆马车。一点也不华丽,朴素穷酸,大名鼎鼎的京城就只有这个破样子吗?
就在他无所不用其极地贬低着一切时,一道身影忽然钻入视线。
不远处有两个女子,阿尔桑的视线一下子被湛蓝衣衫的女子吸引了去。肤色很白,被光一照在晴阳下熠熠生辉,一股抓心挠肝的好奇涌上心头,阿尔桑突然想看看她的正脸,可距离有些远看不清,只能隐约地觉得那女子生了双绝美的眼睛。
马车越来越近。
这时一阵风猝然起势,在他之前掀起了车纱。铃铛声清脆摇曳,女子闻声垂眸看来,阿尔桑的金瞳一动不动,将女子的相貌完完整整,清清楚楚地映在眼底。
笑容逐渐在他唇边放大,炽热的兴奋翻江倒海般地蹿上来。
京城也不是没有美人嘛,这里不就有一个大美人。
阿尔桑笑得愉悦,朝她张口唤着“美人”,然而下一刻,脸上的表情倏然顿住。
美人被一个不知哪冒出来的家伙挡住,真他娘高大,遮得严严实实一点缝隙都不漏。阿尔桑眼底闪过丝诧异,不悦地瞪过去,却见对方目光阴戾混沌,一黑一青的异瞳于纷乱中死死钉向自己,杀意尽现。
半年之前,萧况逢领兵与鞑靼几个部落厮杀,阿尔桑身为王子不得不出征履行职责。他犹记得沙场上浮尸遍野,血流成河,那时他就见过萧况逢,但只是隔着几百具尸首,遥遥的一瞥。可光是那一眼,就足以让阿尔桑午夜梦回惊醒过好几次。
他深刻地认识到:这是个怪物,也是个不怕死的疯子。
现在他和这个怪物再次面对面撞上,对方的目光毫无阻隔地刺过来,阿尔桑几乎是本能地想逃,身形一晃,跌坐回马车内。
薛云妙拉了拉萧况逢的衣服。他转回去,低头看向女子,眼底的杀意还没完全褪去:“他与你说什么了?”
薛云妙摇头:“我没听到。”
顿了顿,又道:“他说什么跟我没有关系。”
萧况逢抿唇,眉眼放缓,不知在想什么,低低嗯了声。
这件小插曲很快便掀过,太监急忙走过来,领着他们进了殿内。
薛云妙一进去便瞧见了爹爹和娘亲,但可惜的是两位兄长没来。她心中叹气一声,随萧况逢落座。
在场熟人不少,宁娇,萧府的长兴侯,以及萧玉堂。目光落在萧玉堂身上时,不由停了两下,倒不是为了其他,只是她发现萧玉堂的脸色极差,唇畔发白,似乎比之前更瘦削了几分。距离祭天已经过去许久,按理伤早该好了,他怎么看起来还是半死不活的?
薛云妙疑惑地想。
众人差不多都已落座,殿内偶有细微的交谈声,薛云妙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别人家的夫妇,都是和善亲昵地说着些什么。她忍不住看向萧况逢,后者落座之后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薛云妙干脆闷头喝茶。
“鞑靼阿尔部落王子阿尔桑,携使团觐见!”
太监一声高喊打破殿内的安静。
一男子身着草原风格深红袍服大步跨入殿内,他头戴毡帽,上面镶嵌着珍珠、玛瑙,在日光下反射着璀璨光芒,但比珍珠玛瑙更扎眼的是那张华丽的面孔,嘴唇殷红,眼尾上挑。
是她刚刚在马车上见到的人。
薛云妙看了两眼,忽的闻见一股浓烈迫人的熏香气味,不禁皱起眉头。这鞑靼王子生得还行,但是品味有些奇怪,这熏香辛辣刺鼻,弄得她鼻子都有点难受。她忍不住往后躲,正巧这时那鞑靼王子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