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抬眸,看向刚进屋的女子,轻声喟叹:“你若再不来,我怕要死在这里了。”
“那不是很好吗?”
薛云妙毫不留情道:“你死了,我才能活得好些。”
萧玉堂咯咯轻笑,“云妙也太狠心了。”
说罢,他点了点床边的位置。
“过来。”
薛云妙不耐,“有话快说。”
“药太苦了,你来喂我喝药吧。从前你生病时,我也常去薛家探望,也喂你喝过药。”
萧玉堂回想起以往的点滴,病弱的笑中含着几分暖意。
“我走了。”半点不想再跟他纠缠。
他烧糊涂了吗?现在居然还能说出这些话来?
萧玉堂眼底的笑骤然退去,“你敢走一步,萧况逢就会知道你杀过他——”
话未说完,在她陡然愤怒看过来时,声音又轻下去,亲昵的口吻,道:“你说,他会不会如你憎恨我一般,恨着你?”
“萧玉堂!”她喉间发出低吼,拳头紧紧握住,止不住地颤抖,“你疯了?”
萧玉堂笑而不语。
“他不会信的。你以为谁都和我们一样吗,这种事,说出去只是天方夜谭,谁会相信!”
“那你怕什么。”
那她……在怕什么?
轻飘飘的一句话,骤然让薛云妙如破裂的鼓面,士气全无。
“不想他知道就过来,喂我喝一口药就好。”
“……”
薛云妙掐着掌心,走过去。
动作僵硬地拿起药碗,喂到萧玉堂嘴边。汤水很烫,萧玉堂轻轻吹凉了,试探着温度何时,才安心地喝下。
薛云妙维持姿势不动,看向他的眼睛里,几乎没有隐藏半点恨意和杀意。
萧玉堂置若罔闻,安静地将药喝完。
“好苦。”他露出嫌弃的表情,“大夫开的药越发的苦了。不过云妙以前喝的药,也是这样苦吧。”
薛云妙没有回话,想看看他处心积虑找自己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但萧玉堂却莫名其妙地提起过去种种,像是惦念。
可为什么?
是故意用过去嘲讽她吗?还是示威?总不可能是因为受了伤就忽的想念起她,所以才讲这些吧。
“有一年乞巧,你还给我送过香囊。你以为我不知,实际上薛洄早已偷偷告诉我。许多女子都给我送过香囊,但只有那个,是我最喜欢——”
“你这样有意思吗?”
萧玉堂停声。
“用这些来羞辱我,你就这么高兴吗?”
薛云妙声音发抖,只觉得恶心,耻辱。这些她恨不得全部抹掉的过去,明明已经尽力去遗忘了,却还要被他残忍提起。
萧玉堂张了张嘴,试图解释什么却挤不出声,唯有胸膛泛起一阵绞痛,抬手摁住那处,脸色愈发苍白。
其实,他没想羞辱她。
他只是重伤热病不退时,梦魇间一直浮现起薛云妙的脸。
所以,
想见见她。
“云妙……”
“不要再拿那些话来恶心我了。”
薛云妙微微扬着下巴,眼眶微红,刻骨的仇意如幽幽冥火闪烁在眼底。她居高临下地望着萧玉堂,目光睥睨,气势竟一瞬间让萧玉堂喉咙发干,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不论你想说什么都和我无关,我与郎君很快便会搬离萧府另立门户。萧玉堂,别再来找我。”她语气冷漠,“哪怕你命染黄沙,到你死那一刻,我也只会大笑出声。”
砰——
门被重重关上。
脚步声远去。
萧玉堂手撑着床榻,胸膛的疼剧烈加重,猛地重重一咳,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耳边传来胡威焦急的声音,萧玉堂听不清楚,目光直直地盯着地面的血渍,手逐渐收紧,歇斯底里地想要抓住什么。
该死,该死!!
萧况逢……
一定要杀了他。
……
那日之后,萧玉堂再也没有来找过她。
分家事宜很快便确定好了,虽不合礼法,欢迎 加入 爻二无亦斯幺斯一而Qqun但众人对于萧况逢要离开萧府这件事好像并不意外,可能还觉得他现在才离开反而是不正常。
毕竟萧府对萧况逢的态度,每个人都看在眼里。
莺迁那日,薛云妙忙前忙后地盘点。
萧府的东西他们一样都不要,但院中许多都是萧况逢和李宛童两个人辛辛苦苦布置的,她自是要全部带走。不过好在萧府也不在乎这么些破烂玩意儿,随他们折腾。
终日忙碌后,到夜里才总算迁好。
新府邸是早年前萧况逢第一次立下战功时陛下所赐,地段极好,大院深宅水榭华庭,比之前住的地方不知宽阔了多少倍。薛云妙白日里逛了一圈,走得腿脚发酸,夜里坐下就不肯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