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
言羽咬住单薄的下唇，随着人群熙攘声导入耳鼓，熟悉的头痛感接踵而来。
没有人发觉他的不对劲，大家都只当他是个医院内正在承受病痛的普通年轻人。
耳边的人声愈发轻弱，存在感渐渐消弭，而另一种细微的声响逐渐占据高地，在言羽耳中缓缓清晰起来。
言羽屏住呼吸，可以听到细小的糅杂在一起的声音，如碎线般缠绕纠结。
“今天中午回来吃饭吗？医院又要加班啊，我给你煲了汤……”
“对，你三姨在五楼住院部呢，你往东头坐电梯上去……”
“你说手术费要多少？八万？你讹我呢吧？”
……
冷汗渐渐爬上额头，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的声音不再是如锯子般拉开他的大脑，而是纠缠着在脑内盘旋。
眼前闪现一片漆黑，而后是五彩斑斓的白色方块，言羽觉得有温热的液体从鼻子里流出来了，抬手一摸，指尖一片湿红。
言羽猛地睁眼，声音不见了。
又或者说，言羽没再听到那些声音了。
言羽用衣袖随意擦干净鼻子，眼神中闪烁着止不住的欣喜——
他可以控制能力的发作时机了！
原来这次的高烧不是脑子烧坏了，而是大脑超负荷运转后，能力在自动解锁升级！
言羽觉得自己头上仿佛顶了个熠熠生辉的主角光环！
本来他还想再试几次，看看能不能将能力运用得更熟练一点，但是现在快到护士查房的时间了，无奈，只好先去洗干净下巴，打算明天再来试试。
而言羽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身后转角的走廊里，顾淮琛半个身子掩在阴暗处，寂静无声。
在刚刚回去的路上，顾淮琛偶然见到言羽急匆匆地出现在电梯前，表情如临大敌，像是碰到了什么大事。
顾淮琛本想上前询问，电梯却适时关上了厢门，电梯楼层数字缓缓跳跃到一层。等到顾淮琛乘坐另一部电梯下来时，便看到言羽隐在大厅角落，表情苍白奇怪。
将言羽的一切反应尽收眼底，顾淮琛心中愈发确定，言羽身上发生了某些不可用常理描述的事情。
他望向言羽离开的方向，眼神冷峻，若有所思，而后缓缓走向楼上病房，在推开门的前一刻，神色恢复如常。
“顾淮琛？”言羽不知何时已经换了身居家睡衣，躺在病床上，见到顾淮琛，表情有些惊愕，“你怎么来了？现在不都八点多了吗，你不跟他们一起回去上晚自习？”
顾淮琛将拎着的书包放到桌子上，熟稔地坐下，从包内掏出厚厚一本竞赛书：“班里太吵，不如这里清净。”
这就是强者的做法吗？
言羽默默在心里竖了个大拇指，关掉了手机里的游戏页面。
世界的参差由此体现。
言羽躺在床上假装休息，实际在被窝里偷看小说，顾淮琛坐在桌子边看书，偶尔在演算纸上写些什么。
满室寂静。
言羽甚至能将顾淮琛每一次翻动书页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窗外亮起一盏盏路灯，林立的高楼闪烁着绚丽的霓虹灯，车流声日夜不休，偶有半夜醉酒的路人发几句酒疯，很快又被同行朋友架走，气温降了下来，明净的窗户上浮上层水雾，又缓缓聚集成水珠流下来。
病房内只开了小半的灯光，言羽床头只开了盏小灯，连人带被几乎都躺在黑暗中休息，另半边病房是顾淮琛在安静地写作业，言羽有一种被顾淮琛侵入卧室的迷乱错觉。
墙上钟表短针咔嚓转过十点。
是学校里下晚自习的时间。
顾淮琛按亮手机回了几个消息，而后开始轻手轻脚地收拾书包。
“你要走了？”言羽问道。
顾淮琛有些讶然地回头，眉尖轻挑：“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顾淮琛将收拾好的书包挎到肩上：“对，准备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明天老杨说要来看你。”
言羽从被子里探出头：“这么晚了，你怎么回去？”
“我让家里司机来接我。”顾淮琛推开门。
也是，像顾淮琛这样的有钱人，家里肯定标配个穿西服打领带的司机的。
“好，那今天的事谢谢你了。”言羽对顾淮琛说道。
“你今天已经说过很多遍谢谢了，”顾淮琛推门的手微顿，嗓音是一贯的沉稳低缓：“要真想谢我的话，就快点好起来，走了。”
“拜拜。”
热闹散尽时，最伤心的永远是最后离开的人。
一股没由来的无力感席卷言羽全身。
言羽望向关上的病房门，目光却聚焦在清冷医院中虚空的一点，思绪仿佛陷入混沌，厌恶的消毒水味再次浮现，言羽将自己从头到脚都蒙进被子里，蜷缩成小小一团，而后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