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门是一扇黑色镂空铁门,此时月色和雪光映照之下,竟能看清上面爬着的枯黄鸢罗,他上前推开,沿着波光粼粼的小湖向前,看到前面有篝火,火光照亮了小小一方区域,身穿皮夹克的三爷,正在篝火上烤着一只野味。
他走近唤了声,三爷没抬头也没吭声,但知道他来了。
旁边的老管家问:“三爷还需要什么吗?”
三爷看着篝火说:“不用了,你去吧。”
老管家跟黄春点个头,走了。
篝火闪烁,烤肉滋滋地冒着油,不知过了多久,黄春蹲下去,添了一把柴。
“三爷!”
没有回应。
黄春不由又唤了一声:“三爷!”
方丞回过神来。
黄春说:“肉快糊了。”
方丞这才发现烤肉已经冒烟了,把肉翻了个面。他心不在焉的摸起调味瓶看了看,说:“把盐给我。”
黄春:“您刚才放过盐了。”
“……,把辣椒给我。”
黄春:“那个……您手里拿的就是。”
方丞:“……”
少顷,他用手里的小刀把肉分成两盘。
黄春说:“三爷,我来吧。”
“不用。”
他分的很认真,冷不丁说:“大杂院的房东给西门赁的屋子添置了不少东西,明天你去跟他说一声,让他停下吧。”
黄春应下,不过想到三爷之前授意房东那么做,是想变相干扰西门杀人,可现在若是停下,那么……
他不禁问道:“万一西门小姐对苏明珰真动手了怎么办?”
“不会。”方丞说,“杀人这种事她想得出来但干不出来。我那天也是关心则乱。”
肉分好了,方丞却不吃,示意让黄春把两盘都拿去。
他说:“那个男人,必须尽快找,也许找到他后,苏韧案以及西门音的谜团也就解开了。”
黄春应下。踟蹰一秒忽然问:“三爷,您还打算和西门小姐在一起吗?”
黄春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生怕又迎来像下午在金库通电话时那样让人忐忑煎熬的沉默。
“为什么不?”三爷冷笑:“不就是冒出个男人嘛,面都不敢露的家伙,不值一提。”
大概嘴硬也是一种自我保护,可以减轻扎心之痛吧。
黄春是个比海东会说话的,“三爷您说的极是,这四九城里,您是头等人才,比您年轻的没您有钱,比您有钱的没您年轻,哪个男人能跟您比……”
这话对三爷一点安慰作用都起不到,三爷直接打断,吩咐道:“眼下头等大事,是在肃奸委员会发觉西门音与苏韧案有关之前,把西门背后的麻烦给解决掉。”
“至于其他的,”篝火在他脸上形成跳跃的光影,又映在他的眼中,摇曳、动荡,他用一种难以形容的语气幽幽说道:“等这些结束了,我再跟她算账。”
第35章 惊闺叁
油灯微弱,西门太太坐在三屉桌旁,用一团洗染过旧的毛绳,给小儿子织一件外套。搬家两天了,她一直睡不着,预谋杀人的人,心力交瘁。
“唉”
她不觉发出微微的一声叹息。
炕上的西门音睁开了眼睛。她躺下一个时辰了,完全没有睡意,西角楼和苏明珰轮番对她侵扰,母亲那时不时的叹息也让她揪心。旧房子的窗帘挂到新赁的这间屋子上有点短,紧着下边挂,于是上边留着一条缝,可以看到屋檐外的星子,小小的、瑟缩的,仿佛冻得发抖。
苏明珰被拿去三天三夜了……西门音的脑海里不断地浮现出一幕又一幕可能发生的画面,苏明珰敌不住刑逼招了供,她和母亲的筹划失败,军警登堂入室……
越想越怕,白日里的淡定不过是做给母亲看的,越是危机时刻,越是不能泄了士气。母亲已经慌乱,若她也表现出方寸大乱的样子,娘儿俩益发得六神无主了。
“音音!”忽然母亲警觉地唤了一声。
西门音心头一跳,也察觉到什么,屏息静气,凝神细听,院子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踪之声。
西门音连忙起身,摸过枕边叠放着的丝绵小袄披上,然后撩开窗帘一角,向外瞧去,与此同时她母亲把油灯吹灭了。
雪光映照下,小东屋门口进去两个人,一高一矮,西门立刻看出了那是苏明珰和她的姨娘朱氏。
俩人进屋后,嘭地关上门,随即油灯点上了,窗户纸映出人影晃动,而接下去便是低而快的争吵声。
西门音和母亲在黑暗中对视了一眼,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苏明珰回来了,没有军警跟随,她们又侥幸过了一关。
西门太太蹑足走到门口,把门微微开了一条缝,试图听小东屋争吵的内容。
此时已是午夜两点钟,院子里的住户多是苦人,劳累一整天,到这个钟点正是睡得沉的时候,吵都吵不醒。而西门她们这间北屋距离小东屋最近,虽然苏明珰和朱氏把声音压的很低,但激动时还是会有零星的一句两句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