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三爷拿起红酒倒上,说:“来,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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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明珰昨天邂逅了长得好看功夫又好的小郎君,一整天兀自甜蜜,等傍晚回家时,整个人回归现实,又蔫儿了,想起洒了的情书,当真是发愁,为了躲西门老师,昨夜她硬是磨蹭到天色全黑才偷摸回到大杂院,进了小东屋便再也没敢出去,早上醒来又把情书忘得一干二净了,一睁眼便想见真哥哥,得,那就去见。
打扮好后,等着和西门老师错峰出门,没想到西门老师今天走得特别晚,而且穿得奇奇怪怪,跟胡同里那两峰驮煤的骆驼似的,一看就不是去上课。
不过这样也好,明珰就不用担心在辅仁遇到她了。
于是明珰放心出发了,穿过齐化门、穿过东四十条、穿过什刹海……一路跑,跑到恭王府附近时,便开始装瘸,拿出做绢花的纱条给脚踝裹了一圈又一圈,裹完后,自己低头端详一遍,肿肿的,很像受伤了的样子。
蹲下去多此一举地把纱条打了个蝴蝶结,走了两步觉得不像样子,哪有给绷带打蝴蝶结的道理,于是解开。
辅仁大学的院子里开着碗口大的玉兰花,煞是好看,她醉心地一面走一面张望,在甬道上跟一位戴眼镜的学生打听男舍所在,人家反手指向后面的一座二层小楼,说就在那里,她顺着所指看过去,这一看不要紧,立刻吓一跳,那座小楼的门首出来一个油头粉面的家伙,正是那天在女中门口跟她搭讪的小流氓。
苏明珰没想到这种游手好闲的花花公子,竟然还是个大学生,不过再想想也不为怪,因为之前见他跟方团以及另几位女学生说话,好像是熟人,既是跟方团相熟,十有八九非富即贵。
啊不对,他跟真哥哥住一个宿舍楼,那他俩十有八九认识,而他又认识方团,自己还是不要引起他的注意了,不然激得他找方团打探她,知道了自己是个汉奸娃,告诉了真哥哥怎办?
想到此节,苏明珰立刻掉转头往玉兰树后躲了去,速度之快,简直堪比一阵小旋风。
结果嗡咚一声撞在了一个人的胸脯上。
“对不起对不起……呀,真哥哥!”
“丫头,真是你呀。”
林海潮惊喜,他刚从外面回来,老远看见一个小小的背影,蹑手蹑脚地往宿舍楼张望,小辫子飞扬着,还有点像那日可怜可爱的小姑娘,赶上来想看个究竟,不料她猛地掉头跑,照直就扑进了自己怀里。
“真哥哥,你不上课的吗?”苏明珰看出他是从外面刚回来的样子。
“上课啊……嗨,说来话长,以后再细说吧,你刚才跑恁快,怎么脚伤已经好了吗?一点都不见瘸。”
“呃……那个……”
苏明珰心想都怪那个花花公子,给她刚才一着急,连假装瘸子的事都忘了,现在装也来不及了,索性将错就错,“对呀,我已经好啦,学习耽误不起呀,我得坚强啊,不能一点小伤小痛就娇气!”
林海潮被她这副身残志坚的小模样逗笑了,说:“别不当心,伤筋动骨一百天,留神别落了病根。”
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瓶红花油,“我刚去齐化门打算给你送这个,但走到附近又怕给你父亲发现不合适。”
啊?他刚才竟是去给我送药啊?明珰甜蜜极了,回头看看男舍那里已经没有了那个花花公子的踪影,更是放下心来,站在玉兰树下娇俏地道:“真哥哥我不要,你功夫那么好,平时练功一定短不了磕磕碰碰,‘百泉’红花油可是同仁堂的镇店之宝,有市无价,你自己留着!”
林海潮一愣,那小瓶红花油,是伍一帧昨晚回家取来的,伍家名贵药材俯拾皆是,他猜到这药不一般,却也看不出来路,小姑娘竟一眼认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这红花油,整个瓶身上无标记无印字。
明珰一怔,心想我过去啥没见过呀,但眼下自己什么身份,若表现的这样见多识广,就不合时宜了,闹不好还会引起他对自己身份的怀疑,于是她道:“我同学几天前还给我瞧过呀。”
林海潮点点头,似是信了她这说辞,“没来过辅仁吧,我带你转转?”
苏明珰求之不得,但想到那个花花公子,连忙拒绝了,说:“不啦,我得去上学了。”
想曹操曹操到,话刚落音便看到那个花花公子又从男舍门口出现了,明珰阿耶一声,说:“糟糕,要迟到了,再见再见!”
哒哒哒便跑,林海潮朝她的背影喊了声叫她慢点,结果她一溜烟便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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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家宅院,留声机的声音和哗啦啦的洗牌声混响,方丞踱步到大少奶奶客厅,一进门便被众人冷嘲热讽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