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部的肌肉不知是在害怕还是出于自我保护,不停地收缩,杜亦的身体随之抖得打摆。
最后一罐液体终于全部踏进战场。
杜亦的双腿向上曲起,手捂住肚子缓慢地向一侧蜷缩收拢。
“别动,还没完。”
机械臂雄赳赳气昂昂地加入,它将杜亦的身体拉平。此刻,原本平坦的腹部已微微鼓起,蓝光在其中极速地攒动。
苍白的十指尖陷在里面,与之拼命厮杀。
“手拿开,药水平均分布后就可以了。”
透着寒气的铁掌贴在杜亦的肚子上,压紧向下推送,将蓝色的液体一点点送至小腹。推送的过程太慢了,慢得杜亦整个人都傻掉了,疼傻了。
“还要多久……”
“不好说。”
“我,我太疼了……”
他吸了下鼻子,把泪控制在眼眶里。
液体随着推力再度向下移动,杜亦的身体猛地上弹,栽栽歪歪就要向下翻滚,套在他身上的蓝光瞬间又将其拉回。机械臂再度上前,用它冰冷的指头摆弄好杜亦的身体,按部就班地继续下推。
很沉很低,无法抑制的呼痛声破口而出。声声短促,声声切肤。
十年来,杜亦的大小伤不断,可越昱从未见他疼得喊出来过。
氧气罩上场,杜亦的意识渐渐飘远,口中迷迷糊糊又恋恋不舍地喃喃呼唤:“余贤……余贤……小渔……”
“撑一下,”越昱的手终于敢触碰这张失去人气的冰冷脸颊,“我叫他过来。”
“不用……”杜亦的双手抓着两侧的床沿,用咬烂唇瓣的意志力为自己缚上五花大绑,任凭疼痛在他的下腹肆虐,“你总得让我喊一喊,好坚持下去……”
越昱飞速点过衬衫纽扣,余贤的头像“唰”地一下被调了出来,他挪动椅子坐得离杜亦更近了。
“喂?局长。”余贤蹲在弋的小院里,头顶铺满阴云。
杜亦的身体猛地震颤,蒙在眸子上的雾气瞬间凝成水珠摔了下来。
大雨骤降,毫无预兆,余贤忙将炉里的火熄灭,提溜着弋的小壶躲进屋里,工牌跟着他移动,余贤礼貌地问:“局长有事吗?”
“没有。”
仪器发出刺耳的鸣叫,杜亦胸口剧烈起伏,嘴大张开,抓着床沿的手指不停抽搐。
“不准挂断。”
“局长?”
“挂断你会后悔的。”
越昱手一挥,通话界面飘到杜亦的正前方,证件照上的“余贤”泛着淡蓝色的光晕。杜亦眼皮颤得什么都看不见了,他“伸出”耳朵,努力捕捉余贤的气息。
“你说点什么,随便说!”越昱十指交缠,指尖刺进手背。
“啊?”
“说你现在最想说的。”
“我……我想他,想见他。”
余贤坐在门槛上,雨扫湿裤腿,他的手不自觉地抵在胸口,空落落的,里头好像啥都没了。
“想谁!“
“想我的队长。”
“你的队长是谁!”
“杜亦……我想杜亦,很想见杜亦。”
白皙的脖颈奋力上扬,青筋清晰可见,冷汗如雨淋漓而下,鲜红骤然喷满氧气罩。
实验结束,越昱关掉通讯界面。
行动一队队长刚归队半天便不见踪影,通讯无人接听。
三天后,局长越昱亲自将杜亦告假的消息通知到行动部。
代号弋的小院被清扫得如同主人常在一般,余贤每天按时按点地来报道,他的老师已经连续四天未出现。
第五天清晨,歪在小院里睡了整夜的余贤收到了回信。
“外出办事,勿念。”
余贤紧紧抓着工牌,拇指在弹出的杜亦证件照上轻轻擦过。
“很快,就可以见面了。”
紧接着,又一条消息弹出。
近一周了,挤到嗓子眼的心落回去一半,开始不上不下地悬着。余贤起身拎起扫帚,他一日扫上三四遍,树上的叶子都不乐意掉了。
“梁逸怎么样了?”
“比你强。”
谈佑调慢点滴的速度,手插回白大褂的口袋里,淡道:“他是累的,你是作的。”
诊疗区的特设病房住上了两尊大佛。
杜亦被送来的时候血葫芦似的,谈佑以为这人已经咽气了。梁逸亲自上阵,不眠不休连轴转了两天,把踏进鬼门关只剩下一根脚指头在外面的杜亦硬生生地拖回来半边身子。这位刚把人救了个半死不活,自个就累得心脏病发,谈佑一边安排林横带人抢救梁逸,一边把杜亦的另半边身子给连拖带拉地捞回阳间。
“你忙吗?”杜亦的眼神跟着谈佑走,眨巴着眼想拖住人。
谈佑盯着他看了会儿,直击要点:“你想让我陪你说话。”
“是啊,我现在就像烙在烧热的铁板上的活鱼,怎么翻都逃不出去,疼得我实在煎熬,想转移一下注意力。”杜亦的语气淡淡的,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