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等到男子将最后一株苗儿浇完才开口问:“殿下?”
“多禧星那边的养殖技术学得怎么了?”
“差不多已经掌握。”
“嗯,那就好。”男子直起腰将水壶递给仆人,轻拂掉衣袖上沾到的灰尘,“通知下去,严格把守各处出入通道,没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再离开临星。”
“是!”仆人毕恭毕敬地问,“那我们接下来的计划是?”
“休养生息。”
仆人连连应下,心中暗暗佩服:还是二殿下高啊,一定是在准备大招,不愧是即将继承王位的灵子。
然而他尊贵的二殿下望着满园的生机,心道:为什么总喜欢打来打去呢,种花养树有什么不好,真是弄不懂这些凡夫俗子。
*
酒精的味道弥漫整个病房。
林横取下一根粗大的倒刺,扫了眼满额冷汗的余贤,不动声色地示意助手递过麻药。
“不……不用。”
余贤从嗓子眼挤出零碎的几个字,被冷汗浸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很不好受,他想动一动却碍着手被固定,怕影响林横下手,只得僵着身体视线紧盯着病床上昏迷的杜亦。
“你确定?”
“确定。”
林横没继续坚持,手下平稳地开始清理伤口周围细小的刺。
余贤痛得双肩直抖,咬牙切齿地怀疑林横在公报私仇。
小林医生见人梗着脖子疼得五官皱在一起,猜测这位行动部部长又在偷偷给自己私加罪名,嘴上说道:“透骨的伤,正常情况下你不应该坐在这守着。”
应该躺在治疗舱,这一个个都是铁打的吗?还是说在考验他们医研部的业务能力?
林横暗自悱恻,却听余贤低低笑了声:“进治疗舱要打麻药,我不想睡,”那双蓝眸里盈满痛出的水汽,水汽荡成层层涟漪化作温柔缱绻望向杜亦,“他看起来坚不可摧,但心里很容易没有安全感,我把那道缝儿给填上了,”余贤的脸上现出几分自豪,“所以便不能让任何东西再把它破开。”
不知是为了转移身体上疼痛的注意力,还是人在伤痛时更愿意袒露心声,余贤一口气讲了一大段话,失血的唇瓣抖了又抖,林横再一看,坐在椅子上的人竟被硬生生地痛晕过去。
黑,什么都看不见。
双目被黑暗笼罩,杜亦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他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扯蒙在眼睛上的纱布。
无力的手指仅勾了下空气就被一双暖烘烘的手包住,裹在掌心。
“队长,我在这,”余贤轻声安抚,随即解释,“为了让你的眼睛尽快恢复,纱布要过几天才能拆下来。”
杜亦嗯了声,手软塌塌地“瘫”在余贤的掌心。
“过几天就好了,没事的。”
杜亦又嗯了声,唇瓣开开合合,老半天才发出低弱的音节:“手……”
“手没事,伤口不深,快好了。”
身上的伤口太多,包扎着厚厚的纱布,又痛又闷。左眼疼得要跳出眼眶,直拉扯得太阳穴火辣辣的灼烧。从头到脚,他身上无一处不在叫嚣,大声嚷着,比着谁更痛些。
杜亦很想晕过去,但他心里挂念着余贤的伤。人还不大清醒,脑子跟不上趟儿,重病中的人像个孩子一样执拗地渴求着答案。
小拇指碰了碰余贤掌心缠着的纱布,眉拧着,杜亦努力地发出声音:“疼……”
“哪疼?”余贤紧张地凑近些。
“不是……”杜亦动了动,“你……疼不疼……”
“扎下去的时候没觉得太疼。”
当时血淋得衣服裤子哪儿都是,但余贤的注意力全在杜亦身上。后来救人的时候更是无暇顾及疼。直到杜亦从抢救舱出来,他才敢稍微松口气。
杜亦昏睡了近三天,余贤在痛晕后便开始断断续续发高烧,整整持续了两天,整个人难受得直打晃依旧不愿离开杜亦的病房半步,若不是身体底子好怕是人就给熬废了。
烧刚退的余贤耳根发红地说着谎话:“现在也不疼,没事的队长。”
杜亦脸上愁云不散:“小渔,你发烧了?”
余贤怔住。
身虚体弱的神控部部长总有法子能让坚强能抗的行动部部长变回初入审异局时的模样。
余贤眨巴几下眼:“队长你……”
“我没用念心。”嗓子干得生疼,杜亦咳了两声,总算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发烧了要休息,你去……去床上躺着,让他们给你再看看手上的伤,听话……”
他说得断断续续,每呼吸一下肺腔内就像要炸了一样疼,杜亦知道他身上的伤躺个半月大概就能好了,但是体内的两道殊力互不相让,他却无力去调和。
这三天昏昏沉沉像浮在海上的小船,忽忽悠悠的满脑子浆糊,偶尔得来片刻清醒,在撑开的一条极小的缝隙里窥见余贤打着晃儿为他擦拭身体,那双手烫得他在黑暗中挣扎,与疼痛较劲,想要唤醒意识和身体好好抱抱他的小狼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