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孩都如小鸡啄米般点头,眼神纷纷投向兰登手里拿着的浇水壶。
“老师是要给榕树浇水吗?”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有小朋友自告奋勇地举起手来:“兰登老师,我来帮忙大榕树爷爷浇水!”
“我也要!”
于是陆满当天几乎喝撑了。他抖擞全部叶片开启蒸腾模式,花了半个晚上才把多余的水分蒸发掉。
出乎意料的是,第三天,山顶上有棵大榕树横空出世的消息,不知怎的在花园里传开了。
甚至是短暂的课间休息时间,也会有学生闲不住跑过来,远远地瞟上几眼,纷纷感慨——
“超大的树,像把撑开的绿伞一样!”
“而且真的很像长胡须的老爷爷!”
陆满有些头疼地看着放学后,在树荫下围着自己玩捉尾巴、丢手绢、捉迷藏等游戏的这群小朋友们。
操场上确实被太阳晒了太久地面有点烫脚,但也没必要都跑来这里吧?
甚至还有学生闲着没事,把他的榕须拧起来编成一股股麻花辫,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小巴尼正在底下跟同学追逐打闹,一个没留神,脚绊到了突起的树根,差点笔直地向前摔个狗啃泥。
忽然被什么东西从身后拽了一下,小巴尼踉跄着站稳了身子。
奇怪的是,等他回头去看的时候,身后空无一人,只有垂下的榕须在随风飘拂。
最后小巴尼把这归功于大榕树爷爷的奇妙魔力,一群小孩风风火火地又跑下山去了。
当天晚上时针走过九点时,躺在树洞里的陆蛮眼睫微微颤抖,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用手撑着树壁站起身来,树壁上逐渐冒出个树洞,有清冷的月光从外面透了进来。
陆蛮一边打哈欠一边伸着懒腰,从树洞里走了出去。
皎洁月色下,如伞盖般巨大的树影摇摇晃晃,逐渐缩小再缩小,长出了手和脚变成了一个小人的模样。
两个身高体型一致、长相一模一样的男孩站在山顶上。
“我怎么感觉脑袋嗡嗡的,好像刚才睡觉的时候有很多人在耳边叽叽喳喳的感觉。”陆蛮困惑地伸手拍了拍脑袋。
他本该再多沉睡一会儿,被提前吵醒便再无睡意了。
那是自然,毕竟之前外面这么多人来人往的。陆满心里说到。
陆蛮缓过神来定睛一看,伸手指着陆满开始捧腹哈哈大笑起来:“你的发型还蛮独特的嘛!”
他的发型怎么了?
陆满下意识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这才发现上面扎了好几条参差不齐的小辫子。
他也不恼,只是抿起嘴笑了笑,伸手将几条小麻花辫一一拆掉,那让他原本就有些卷翘的发尾变得更不服帖了,看起来像只炸毛的猫咪一样。
“先这样好了,我们快走吧。陆叔、园长还有其他老师们,肯定还在等着我们呢。”
陆满张开双臂,敞开怀抱。
朦胧月光下,原本矮小的影子逐渐抽条成长。黑发黑眸的少年脚步轻快,沿着山坡走了下去。途经王姨墓碑时,稍作停留,摘下一朵纯洁无瑕的柑橘花放在前面。
兰登正在桌前心不在焉地画画。
自己意外收留的小家伙,他最开始以为是个机械鸽,后来以为是只活鸽子,结果到头来,竟然连鸽子都不是!
而是个跟他的学生们差不多年龄的孩子。
如果说在这之前,陆满在兰登心中的形象,只是全城悬赏通缉的S级逃犯,行走的一百万。
然而,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在得知真相后,陆满在他心目中只是个背井离乡来外地寻亲却意外卷入这场纠纷,心思单纯、温柔良善的可怜小孩。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兰登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在纸上花了只小鸽子,也在旁边画上了几乎和通缉令上如出一辙的速写画像。
兰登看向挂在墙上的时钟,指针刚过九点没多久,距离他们上山去接小满回来,还剩六个多小时。
可就在这时候,兰登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他放下速写炭笔,起身走向门口,拧开了门把手。
有月光从门口倾泻进来,兰登微微眯起眼睛,这才看清站在门外的人究竟是谁。
少年黑发黑眸,眉眼弯弯,嘴角噙着柔和笑意。
那张脸,兰登曾在通缉令上见过,曾在酒桌底下见过,曾在动物园生死攸关时见过……
实际上,刚刚兰登还执笔描摹过,仿佛从还沾着碳粉味道的画纸上活了过来,走进现实中似的。
“陆…满?”他瞪大眼睛,喃喃自语到。
“兰登老师晚上好。”陆满朝他礼貌地点了点头,就好像是某个稀疏平常的夜晚,学生路上偶遇老师日常问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