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手下的人立马将女人捆了起来,扔进了车里。
“裴响找到了吗?”
“已经找到了,裴少爷喝得有点多,我们派去的人本来想把他带回来,但他的同学把他带走了。”
裴驹微微颔首。
阴云密布的天空雷声翻涌,沉沉的冷风夹杂着数不清的萧索,不过片刻,大雨倾盆,像是要清扫世上的罪孽怨怼。
路遇声在酒吧找到裴响时,他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一杯接一杯,借着酒精麻痹自己的神经。
“路遇声,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眼瞳涣散,身形摇摇晃晃,含混着抱着酒瓶。
“我带你回去。”
“不用你管!”,裴响一把推开路遇声,提着酒瓶晃荡着往外走。
他像是察觉不到瓢泼的大雨,径直走向无人的街道,雨水模糊了他的表情,叫人看不出喜怒哀乐。
路遇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灰暗的雨幕中对上了他绝望的眼睛。
他脑海里的弦倏地一声断了,酒瓶砸在地上碎裂的声音在沉闷雨声中格外鲜明。
“我该死!我为什么要活着!我从一出生起就该死!”
“他就是个傻逼!蠢得把我这种东西带回去,他就应该一把掐死我!”
撕心裂肺的嘶吼绝望崩溃。
裴响摔坐在地,疯了一般扇自己耳光,嘴角鲜血汩汩流出,他却是不知道疼,一下比一下重。
路遇声拦住了他,死命将他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胳膊禁锢住他,喉咙涩然。
裴响嚎啕大哭,撕扯着路遇声的衣服,“为什么你们都有事瞒着我!是不是都觉得我是傻逼!”
“你也是,我哥也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像个傻逼一样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一切……”
事至如今,他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脑海里从小到大的记忆不断播放,他所有的恣意狂妄,在这一刻都成了讥讽的巴掌。
他有什么资格当裴驹的弟弟,怎么配在他的羽翼下快快乐乐的长大。
他的存在就是原罪……
大雨滂沱,无法冲刷干净人的悲伤苦痛,反而使得尘封已久的伤疤暴露在空气中,表面结痂,皮肉之下早已溃烂,掩耳盗铃般忽略的过往再次隐隐作痛。
再次醒来,裴响只觉得眼前的世界扭曲旋转,太阳穴胀痛不止。
携着尘埃的阳光洒落窄小的房间,他躺在逼仄的木板床上,模糊之中,一人光裸着上身背对他,一层一层往腰上缠绕着绷带,而床脚扔了一堆血液渗透的绷带,
他揉了揉眼睛,喉间一片干涸,吃力地撑着身体坐起来。
路遇声套上衣服,转过身将床头柜上的水杯递给他,“喝点水。”
裴响眉眼憔悴,沉默着接过来喝了一口,缓解了些许不适。
“你这伤,怎么回事?”
路遇声看着他,“之后再告诉你,你哥在外面,先跟他聊聊?”
裴响眼眸微垂,指尖紧紧攥着身下的床单,眼底的不安与退缩一览无余。
路遇声捏了捏他的手掌,“去吧,你不是想知道吗?”
裴响还是起身,推开了房门。
裴驹身形高大,一身黑色风衣包裹着修长身躯,与生俱来的气质与整栋居民楼格格不入,指尖一抹猩红,烟雾袅袅飘散在夹杂着水汽的空气中。
家里有小孩,裴驹一直没有抽烟的习惯,这是第一次,裴响看到他抽烟。
听到声响,裴驹投向远处的视线转了回来,烟摁灭在了栏杆上。
裴响一时有些局促,垂落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地颤抖。
之前他可以自欺欺人地赖在裴驹身边,汲取着属于家人的温暖,可现在,那层薄楓薄的布被扯开,裴驹的母亲,以及未出生的亲生弟弟,都被他的生母伤害,他也无法装作无辜的样子,继续偷取属于那个未出生孩子的人生。
两个人沉默了很久很久。
裴响喉中哽咽,想了很多的话,最终说出口的,只有一句,“……对不起。”
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如果可以,他希望能用自己的命去换回裴驹的亲弟弟。
裴驹抬眸看他,半晌,薄唇轻启,“想见见她吗?”
裴响疑惑而茫然地抬头,“谁?”
“我的母亲,也就是带你回来的人。”
在裴驹的记忆里,母亲像极了她最爱的茉莉花,温和淡雅,唇边的笑意氤氲着浅浅的香气。
一开始,裴谨衡对她还算得上恩爱,会在下班后给她带一束玫瑰花,会在周年给他准备烛光晚餐,也会陪着母亲看他的每一部电影。
或许男人都是善变的,裴谨衡的温情没有持续几年。大着肚子找上门来的女人一个接一个,带着胜券在握的自信,立志要做这座牢笼的女主人,首先要做的就是赶走原来的女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