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可是前辽远军营副将顾亭?”
这猛汉身形不动,问道:“你认识我?”
卫牧没答他,自报家门:“在下卫牧。”
顾亭眼珠子转了一半:“清河郡卫家?”
会这样简洁的自报家门的还能是哪个卫家,只能是清河郡卫家。
卫牧:“是。”
顾亭满是胡子的脸,忽而皱在了一起,笑了:“正好,你爹欠我三两银子没还呢,跟我走。”
这就是说鬼话了。
顾亭是前辽远军营副将,为何是前呢,正是因为他贪没军饷受了军法,被剥了军籍和官职,想必他那张胡子脸下还被琼了面,他就是个受刑的罪人,怎么会与卫牧的父亲相熟到互借银两的地步。
他这是找个借口,将他带走。
卫牧也没有反驳,只在心里讥讽,太子连这种人都招募,一败涂地是迟早的事。
卫牧几人一走,李危隐没在树影里喘了口气。
太子在荆州府的事已揭破,他撺掇崔范领兵前来镇压匪患,就是为了看住他藏在这里的这支队伍,或围困,或剿灭,总之是要让它动起来,如此一来,将账本递交,太子必死无疑。
然而崔范不懂其中要义,当真以为是要将这些贼人绞杀的,竟主动入山。
李危无法,只得走一步看一步,而卫牧却急了。
这其中还有李纯的人,若是太子的人不动,那李纯埋的这步棋就废了,所以他宁可被顾亭带走,深入敌营才能探明情况,斟酌行动。
李危是这时才想明白的。
从始至终,卫牧都没有站在他这边过。
不由有些烦躁。
李危回了山下的营地,只对崔范说没有找到他们就回来了,随后又从队伍里找到敖风,让他放了信给陈府的宋下童,让他将般若奴带过来。
这山中没有一个向导,是不行的。
而且他昨夜听顾亭他们说话,都用的当地的方言,有些消息错漏了,他们实在太过被动。
这一等,崔范领的兵马就在山下等了五六日,山中依旧寂寥,只偶尔又雪压下来碎裂的声音。
除此以外,连只鸟儿都没有。
再这么等下去,军心就散了。
崔范着急想不等卫牧回来,就大军开拔进去,却被李危劝说道:“崔大人何不与剑南道节度使的兵马一道入山?”
崔范白了他一眼,这还用问吗?
要是他先进了山,将山匪剿灭,再搜查出太子屯兵谋反的证据,这可是大功一件。要是剑南道节度使的兵马管用,还轮得到他来立这个功?
李危又劝:“山中情况不明,我们又没有向导,贸然进入,只会被他们打散,逐个击破,到时被俘,别说功劳,可能性命都没有了。”
“无论太子是不是真想举事,难保不会先杀一个朝廷官员祭旗振奋军心。”
这话倒是唬住了崔范。
他道:“那就再等三日。”
李危知盼着卫牧快些吧。
没曾想第二日山里就有了动静,那些山匪胸前都挂着红巾,举太子的旗号往下冲锋,嘴里胡乱喊着一句口号。
沈芜与般若奴二人换上男子行装,王府中的侍卫也被沈芜分成两队,分散入关隘。穿过城区,找到最近的一家丰益堂,对了暗号,丰益堂派了一个当地的伙计当做她们的向导,一路将她们带到了李危跟前。
本来没有将军的命令,营地是不能放闲杂人等进入的,丰益堂早有准备,亮明了身份,还有崔范的一份文书,说是依照崔大人的要求,来送草药的,这便混了进来。
沈芜一眼就看到了李危正与敖风断眉他们坐在营地里的一棵歪脖子树下休息。
李危也瞧见了她,忍了又忍才忍住没走过去跟她相认。
一时情起,等忍过了,理智回潮,又暗自咬牙,这宋下童是如何办事的,自己是让他带人过来,他怎么能让沈芜来。
剑门形势复杂,刚才山匪冲锋又打了一仗,此时军营里到处是血,哀鸿片野,治伤的治伤,骂娘的骂娘,哪是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应该来的。
她不仅来了,还进了医所。
那岂不是那些袒胸露腿,满身脏污臭汗的汉子都要被她看光了?
李危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跟了过去。
沈芜刚要掀帘子,手就被人擒住,她看那人正是李危,脸上的惊吓变成欢喜。
丰益堂的伙计和般若奴将药草都送了进去,她怎被李危拉往一处清净的角落,说话。
“君子不立危墙,你不知道此地危险吗?”
他咬着牙,恶狠狠的样子,沈芜还真有些怕。
“我接到你的信,没想那么多。”她心虚地笑笑,拉着他看,“怎么样,你有没有受伤?”
李危呼吸一滞,她一向谋定而后动,这可不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