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级越高的修士,对灵气的要求越高,战至尘祸七十年,分神期以上的修士已不敢随意出手了。
因为每次出手,都可能意味着走火入魔与殒落。
鬼物在太虚大陆的每个角落出现,浓重的死气,使家中有灵性的小物件都可能滋生鬼物。
满城满城死去的人,朝不保夕四处寻个容身之地的百姓,今日还浴血奋战、明日便尸首分离的同胞……
这便是尘祸之景。
风渊和烛玄揽一并躺在屋檐上,享受最后的悠闲时光。
“你说他是凇无尊者门下弟子?”烛玄揽皱着眉,想起了什么,“我好像有点印象。”
如今无启城的鬼主自称“食桑”,与悼灵鬼主似有交恶前缘,手中握着一只残鬼组成的黑鸦军,另有十余魊鬼称“鬼将军”。
烛玄揽道:“那个天天挑战我底线的食桑,生前也与凇无有关。”
“嗯?”风渊来了兴趣,“细说,我爱听。”
烛玄揽于是给她追溯往事,“獙獙,你听说过吗?”[1]
风渊诚实道:“没有。”
“是一种类狐而有翼的妖兽,叫声比较像鸟……大雁。”烛玄揽在风渊的眼刀中改口,继续道:“食桑就属这一族,他生前是凇无尊者的二弟子。”
“啊?”风渊傻眼,“不是,这位凇无尊者是怎么……”
逝者已逝,风渊把不太合适的话咽回去,挑了个委婉点的说法:“凇无尊者,教学成果斐然啊。”
还有,这食桑鬼主生前居然是妖兽?
烛玄揽对他们青丘那一团子事也不是很了解,不过显然,食桑鬼主对他要了解的多。
外人不知长风猎鬼的规律,但食桑既是山川法里逃出来、亲眼见过烛龙真身的,又是妖兽一族,心下亮得明镜一般,知道这位“真君”守着山川法,只逮山川法里逃出去的魊,其余魊鬼,他认为不属于自己职责之内,除非舞到他眼下,否则绝不插手。
食桑鬼主钻着空子,指使手下不时出城“寻猎”——他对鬼物与人族倒是一视同仁,只要出现在黑鸦军视野内,均无活路。
相较而言,花夭鬼主“温和”不少。
她的宴城里不光有鬼物,还有人族。
宴城的规矩,凡是入城者,能享鬼主庇护,但同时,每十五日要交一次“死债”。
与灵石相对,死气也可凝成一种叫冷石的东西,并且形成条件比灵石要容易得多。
灵石的形成,要天时地利,冷石却是可以人为制作,取号山云泥,将大量死气注入其中,云泥会一点点凝成硬质的、珠子样的灰色小石头。
死气越浓重,冷石越坚硬,在交易市场,又有人称其为“灰珠子”。[2]
宴城每人份的死债是一颗中等硬度、婴儿拳头大小的灰珠子,其中蕴含的死气量,与一枚拇指甲盖大小的中品灵石蕴含的灵气量基本相当。
可供人族生存的空间越来越小,有人自暴自弃,主动投奔于花夭鬼主,宁愿以每十五日一次的死债换取片刻安宁。
但很快,他们就会发现,这灰珠子不是那么好制作的东西。
且不说他们不像鬼物一样可以吸收大量死气注入云泥,就算找到了能够使用死气的法器,云泥本身的价格也是一座大山。
花夭鬼主高高在上,操纵着云泥与死债的价位,让一批批走投无路的绝望人类自愿撞入她的网中,愉悦地把他们关入“生死牢”,最后下狠手折磨,从而获得海量的负面情绪。
负面情绪不如死气管饱,但胜在量多,还能“观赏”人类死前种种“表演”,花夭鬼主十分满意。
尘祸之下,人不像人,鬼也不像鬼,天地是昏暗的,痛苦蔓延生长,见不到一丝天光。
风渊曾随烛玄揽一并去剿过鬼物,她扶起瘫坐在路边的乞儿,递给他水与干粮,却在他眼中找不到希望。
沉重的麻木与绝望如墨入水中般扩散,直至吞噬他的所有生机。
夜色渐近,风渊起了身,拍了拍衣衫,转头与坐起来的烛玄揽道别,“我回赤谷了,有事神枎木牌联系。”
烛玄揽“嗯”了一声,没再看她,只望着那片已经被清理干净的高台。
尘祸一百年,人族以长风真君为首,结成联盟,举全联盟之力,于朗城搭建灵台,朱砂为笔设下通天阵,上天界叩问众仙,人间此劫究竟因何而起、如何了结。
黎明百姓聚于高台之下,天边隐约有霞光一闪,后世说书人会一拍惊堂木,说那时,有人听见了传说中的凤鸟高鸣。
上神悲悯垂眸,以身殉道,方补了北域山川法的破裂,从此鬼物气焰大减,再不见往日嚣张。
寒降之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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