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既白垂眼看着掌心的护符,低声问:“为什么?”
周歆心虚摸了摸鼻尖,心道,总不能告诉你,一开始接你家的生意,就是奔着骗钱去的罢?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我先行一步啦!”
她长腿一伸,正要离开,便听他开口道:“留步。”
周歆凝眸瞧过去。
沈既白缓缓抬起眼帘,眸光幽深地直视而来,言辞凿凿道:“你不是朝南衣。”
说完,他立刻追问:“你究竟是谁?”
周歆:“?”
想起在锁妖塔内生死关头的一刻,这个人突然冒出来的那一句心声,她陡然握紧了拳头。
会怀疑是必然的。
可是,究竟是什么让他确认了这个怀疑?
强装淡定地笑了笑,她故作轻松地道:“你在说什么胡话?我还能是谁?”
沈既白举起雷击木护符,似要说些什么,周歆却没心思再听了。
腕间传来滚烫的炙意,仿佛整个手腕都灼烧起来。
她疼得眉心一抽,蓦然弓起了腰,用力扯起右袖。
只见哑铃镯上,有块白玉竹节闪闪发亮,亮光所映之处,肌肤皆如烫伤般红肿起来。
不好!
周歆倒吸一口凉气,“邪修在槐树林现身了!”
第26章
闻言,沈既白神色一凛,正色道:“上车。”
痛意难忍,周歆立刻摘下了哑铃镯,炙烤着腕间的温度与疼痛同时消失,红肿的肌肤瞬间恢复如初。
她攀上车番,正欲打开车门,车门便“吱呀”一声被人由内而外地推开了,车帘也被高高撩起,露出可供一人通行的缝隙。
撩帘的手指纤长白皙,骨节分明,漂亮得如同他这个人。
周歆偏过头,视线凝在青葱玉指上,直到钻进车厢才收回目光,一屁股坐在侧位。
放下车帘,沈既白迈近一步,撩袍坐在主位。他手里攥着那枚雷击木护符,眉眼低垂,低声道:“还疼么?”
周歆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一时间分不清他问的是手指,还是手腕。
“不疼。”
沈既白低低地“嗯”了一声,随手将雷击木护符收入怀中,没有再说话的意思。
周歆却恰恰相反。
她一向是得了便宜就卖乖的性格,此刻更是完全放松下来,倾身凑近沈既白,歪头凝视着他好看的眉眼。
扬唇轻笑道:“沈少卿是在关心我?那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现在不讨厌我了?”
沈既白的睫毛轻轻地颤了颤。
沉默几许,他掀起眼帘,盛满月光的墨瞳清澈明亮,眼里一片认真,缓缓道:“……从未讨厌过。”
周歆微微睁大了双眼。
脑海中回荡起一个低沉的嗓音:
“可我讨厌的是朝南衣。”
“你不是朝南衣。”
“……从未讨厌过。”
怪不得他的态度突然有了转变。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将她与朝南衣分得很清楚。
但他应该查不出她的真实身份,才会直截了当地戳破,逼她自行招供。
周歆敛起笑意,后悔问出了这句话。
默不作声地拉开距离,她挺直脊背,难得地沉默了下来。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沈既白瞥过来一眼,“所以你不必如此讳莫如深。”
周歆不敢轻信。
她推开车窗,话锋一转,道:“城门即将下钥,一旦出城,今晚便回不来了罢?”
沈既白收回视线,墨眸低垂,低低地“嗯”了一声,嗓音比刚刚低沉得多。
好似有些失望。
周歆没再说话,他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似乎是想等她愿意时再谈论这件事。
车厢再次恢复寂静,马车驶出城门,行进山野小路。
万籁俱寂。
*
一路行至淝水客栈,马车停在了后院。
车夫去客栈定房间,沈既白跟在周歆身旁,一同朝槐树林深处走去。
一炷香过后,二人一前一后地在一颗树前停下脚步。
周歆伸手抚摸树干上的凹痕,目光扫视一圈,微微有些惊讶。
沈既白:“怎么了?”
周歆回道:“法阵被破坏掉了。”
若不是提前在附近的树上刻下了记号,她可能都找不到法阵的位置了。
茫茫夜色中,隐约有一道不易察觉的黑气,正在渐渐消散。
应当是邪修毁阵时无意间留下的。
咬破受伤的指尖,她以剑指做笔,在空中划出一道符箓。
低喝一声:“聚!”
四散的黑气渐渐重聚,凝结成一只漂亮的黑蝴蝶,扑闪着翅膀,朝密林深处飞去。
周歆道:“跟上!”
二人跟着黑蝴蝶,一路走到高山脚下。
晚风袭来,黑蝶乘风而上,直冲山巅飞去,渐渐与黛夜融为一体,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