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太急于要张生的命了。”周歆道,“仓鼠妖没得手,您派食梦兽,食梦兽没得手,您又引煞气令他爆体而亡。智者千虑尚有一失,您三番五次出手,怎会不露破绽呢?”
“你……说什么?”唐久微缓缓站起身来。
她面色发白,不可置信地看向唐公,声音不大,却满是质询。
“阿爷,她说的……可都是真的?”
虽然她竭力保持着镇定,可依稀能看出情绪有多失控,身为大家闺秀,竟然忘记了礼节!
荡漾在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唐公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见状,唐久微骤然红了眼眶。
她提起裙摆,急匆匆地朝人跑了过去,拽着他的衣袖不住地摇晃,“阿爷?你说话啊阿爷!你说这都不是真的!阿爷……”
唐公任由她晃了几许,才不甚耐烦地抽回衣袖,喝道:“够了!”
唐久微一惊,身子抖了一抖,难以相信地眨了下眼睛,“……阿爷?”
唐公叹了口气,“阿施,这不能怪阿爷,都是那个张生不识抬举!”
闻言,唐久微震惊无比地睁大了双眼。
她极其缓慢地松开了手,脸上的血色一点点地褪了下去,不知是无法相信,还是无法接受,她用力摇了摇头,声音明显颤抖了起来。
“……不……这不可能。”
“……这不可能!”
唐久微直视着唐公,逼问道:“他在宴席上被人欺负成那个样子,为了顾全唐府的脸面,都一声不吭地忍了下来,怎会不识抬举?”
唐公冷哼一声,“我给过他机会,是他自己不珍惜!”
唐久微立刻追问:“……什么机会?”
见他一直含糊其辞,沈既白直言不讳地拆穿:“唐公口中的机会,就是以两家联姻做交易,收买张生封口?”
唐久微朝他看过去,神情甚是迷惘,“什么联姻?什么交易?”
“这怎么能叫交易呢?”唐公不大认同他的说法,“他一介商贾白衣,我肯认他这个女婿,都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他怎么敢拒绝?”
闻言,唐久微的身体肉眼可见地颤抖起来,苍白的面容瞬间耷拉下去,整个人看起来失意极了。
“并非如此。”周歆道,“张生并没有拒绝您的意思。”
话音一落,她猛然抬起了头,红通通的眼眸中有什么东西死灰复燃了起来。
唐公不信:“他命侍女传信给阿施,要将此事全盘托出,难道不是拒绝?”
“他只是觉得,令爱不是用来做交易的工具。”周歆道,“他想将选择权交给令爱,不论令爱如何抉择,张生都不会告发您。”
唐久微忙不迭地跑到周歆面前,用力抓着她的手,仿佛溺水者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她的声音已然染上了哭腔,“什么交易?什么联姻?凌云君,求你告诉我,求你告诉我!”
“这该从何说起……”周歆有点犯难,“令兄生辰宴,张生离席一段时间,回来后便多番打听唐公炼丹的情况,对不对?”
唐久微连连点头,“对……阿兄还差点动了手。可这和交易有什么关系?”
周歆继续道:“那夜,唐公派纸人到锁妖塔行窃,用盗取的妖怪内丹炼丹时,恰好被迷了路的张生撞见。唐七娘子,私盗锁妖塔的妖怪是多大的罪名,不用我细说了吧?”
闻言,唐久微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
两行清泪自脸庞滑落,她转头看向唐公,心彻底凉了下来。
“……就因为他看见了,阿爷就杀了他?”
唐公闭上双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他并未回答,可已然默认,他叹出那口气像一把无形的刀捅入了她的心脏。
唐久微紧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疼到不能呼吸,整个人跟丢了魂似的虚弱无力。
“……您明明有那么多办法让他开不了口。”
泪水不断划落,她的声音明显淬上了恨,“为什么偏偏选择最狠毒的一个?您可想过我吗?!”
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咆哮着喊出来的。
唐公不知为何也激动了起来,高喊:“阿爷不是没给过他机会!”
“其实,张卿清撞见那一幕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周歆道,“直至唐公以姻亲为饵收买他,他才起了疑心,回席多番打听唐公的炼丹情况。”
一直默不作声的唐彦修听到这里,不禁握了握拳,脸上闪过一丝悔意,“……原来如此。”
周歆拉着唐久微的手,继续道:“这时,你向其刨白心意,张生无法确认你是出于真心,还是奉于父命,怕在唐府不好讨论实情,才想第二天约在长风酒肆。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