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桑沉默片刻。
他看了,方才看完。
摹印术并非多难的术法,随心而动,回溯时光,于他而言不过一念间就能做到的事。
可是,他从没想过摹印术能这样用,能……被她如此用。
每一处画面都藏着耐心的细节。
刚出炉的粮太烫,她出手以灵力降温后再递给九耳犬;
九耳吃得太快太急,她似不经意抚过它头顶,而后将粮分散开,让它慢食;
魔心殿高墙耸立,檐角尖锐,重明鸟太过兴奋飞得太高不曾注意,她屡次都能留心提醒;
她的灵力甚至扩散整座大殿,提醒过路魔将,不要吓到重明。
簌棠等了好半晌,仍听不到高冷猫回话。
她习惯了,无所谓耸肩,刚俯下身要给九耳开个罐头,忽闻头顶少年轻呼一口气。
“……看到了。”他声音清淡,但转折处,却显得一丝温和,“挺好的。”
簌棠眼眸微弯,有点高兴。
无论是九耳害羞的道谢,重明捧场的评价,还是浮桑矜持的夸赞,都让她觉得很高兴。
*
这天夜里,三只入睡后,簌棠将所有评论认真看完,抠裙企恶君羊衣尓五衣四衣斯仪尔每天追更柔柔文琢磨下一个视频该怎么拍好,想着想着精神太活跃,久不能寐。
干脆披上外衫,她步入偏殿,让沉睡的三只毛茸茸陪陪她。
长明灯久燃不熄,烛火温绵,明明灭灭的烛影呈出极温暖的色调,倒映在她漆黑的瞳孔里。
从前,簌棠失眠时,就很喜欢呆在小动物身边。
单单坐着,或者顺一顺它们的毛,是孤单时能汲取的温暖,是挫败时能获得的动力。
是无人倾诉时,犹自开口也会有小听众的满足感。
“九九,要将被子盖好呀。”她屈膝蹲在九耳犬边上,轻轻替它将前几日新缝的小被子盖上。
魔界四季并不分明,但此刻仍是较冷时节。
系统商城里好似还有发热宠物毯,簌棠心想,明日兑换几个出来。
九耳虽有柔软的绒毛,但整体毛发较短,见它蜷着,似乎还是有些冷。
一旁的重明已自觉睡在暖炉旁,它能喷火,自然也不怕火,只是火红绒毛不知何时快被烤得有点焦味,簌棠哑然失笑,替它挪了挪位置。
重明哼唧一声。
“好好睡,别睁眼。”她轻哄。
浮桑在最远的一端,那儿视野开阔,能将整个偏殿的动静一览无余。
他耳朵微动,到底没睁开眼。
内殿熏的暖香,随着来人轻缓的步伐逐渐窜入鼻尖,他唯有胡须颤了颤,佯装不察。
待到来人落定脚步。
她的声音有一丝喑哑,却不显冰冷,反而似暖甜的松木香,她轻轻唤他:“阿浮。”
浮桑今日没有睡在高处。与簌棠几乎平齐的高度,她的声音放得太轻,隐隐约约,又温柔至极。
“阿浮。”她又喊了一声。
浮桑已想睁眼,却忽而察觉到温暖指尖顿在他额上一寸,让他一下僵住。
“阿浮……”簌棠不知为何,又唤了他一声,音色缠绵,隐隐带着颤。
他反倒心生疑惑,她这是怎么了?按捺住冲动,他难得没动。
努力将脊背放松,下一刻,她却又收回了手。
“阿浮,你过得好不好……”静寂了太久,至浮桑越发疑惑,几乎要抬眸时,冷然又缱绻的声音忽又响起,譬如轻叹。
言罢,她却转身离开了。
浮桑睁开眼,目色幽深,紧紧盯着她的背影。
烛火明灭中,女子身量高挑,深衣宽厚,可层叠之下却显得脊背清瘦,红裙少了分明灿的艳,多了分难以言说的寂寥感。
他心中生出一丝古怪感。
……她这是在叫他吗?
身为上古之神,浮桑一向情感淡漠,无所谓什么过得好与不好,也不明白她何出此问。
留在这里只是因为天然的使命感,想找到兽族式微的因,实则他极少与兽族相处,待诸事毕,他便会回去极东岛了。
*
之后几日,簌棠忙着处理魔祀大典的事务。
派出去找祁以遥的人没有消息,疾阳那边调查魔心殿的事却有了回音。
“尊主,属下私下试探了几个臣子的近侍,发觉了几个可疑人选,他们时常外出,离开时却常屏退近侍。”疾阳拱手。
簌棠正在给重明顺毛,闻言心情沉重一分。
难道真有奸细。
疾阳继续道:“还有,尊主提点属下调查袅袅,此人的确有异……”
“袅袅原是住在西郊禁林不远处,地处偏僻,无甚亲人,却由一位可疑魔臣的手下提拔上来,才做了尊主的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