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他紧紧握着这个早就该淘汰的翻盖手机,抓着回忆不肯放手。
他几乎没有梦到过孟亦舟,那个年轻男孩大概在生他气,吝啬得连他梦里都不肯来。
一天中的黄昏是沈晚欲最难熬的时刻,他会感到呼吸困难,每当这种时候,他需要镇定剂,而他的镇静剂,就是手机里的旧照片。只有看着那些照片,回想着孟亦舟的眉眼,气味和掌心里的纹路,他才会好受些。
沈晚欲永远记得,十九岁台球厅初遇,春风得意的男孩替他解围,打了一手惊艳全场的好球,他必须不断地靠记忆回溯,才能验证,曾经发生过的一切真实存在过。
但现在手机丢了,仿佛曾经也丢了,沈晚欲茫然四顾,他甚至分不清现实和幻觉。
街上枯叶漫天,就在这一瞬间,骨骼里漫上撕裂的痛感,没由来的,让他痛得跪地,站不起来。
沈晚欲疼得满头冷汗,他不知道到底哪里在痛,他捂住心口,贴墙滑坐下去。
周遭的路人奇怪地频频回头,看向那个满身华服,戴着百达翡丽手表,蜷缩在角落里失声哽咽的男人。
宋丹如遭手术后遗症反噬,抢救无效的时候他没哭。被小混混抢劫打伤去警局做笔录的时候他没哭。整夜整夜睡不着的时候他没哭,同事诬蔑他偷东西的时候他也没哭。
一个最普通不过的下午,丢了一个二手市场回收都不会要的旧手机,他却哭了。
多年前的选择犹如迟到的子弹,一枪射中他的心脏,他终于清晰地意识到,在追逐名利的这条路上,到底失去了什么。
从利海到柏林,从服务生到著名编剧,这些他拼了命得到的东西,跟孟亦舟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要离开孟亦舟,在他最好的青春里。
他再也不会拥有那样浓烈的夏天,遇到一个如月亮般干净纯粹的男孩。那个男孩给他日落时胜过晚霞的笑,给他不掺杂任何利益纠葛的满腔热爱,给他鲜活滚烫的一颗真心。而这些,他也永永远远地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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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就当做小剧场来读吧
第57章 来日方长
第二天沈晚欲退烧,他和萧山一同返程。
下了飞机,坐上公司的车,行驶在高架桥上,九月飘起细雨,凉风徐徐。
驶过高架桥,一座拱形桥状城门屹立在前方,巍峨坚实的石柱上刻着“利海”两个字。
疾病初愈,身体还很疲惫,沈晚欲看见门头的字,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车内光线黯淡,萧山一路上都没说话,一头白发被风吹起,有几丝零散地飘浮在他苍老的面颊上,自从隐居后,这还是萧山头一回踏足故乡。
察觉到旁边人的异样,沈晚欲坐在后座右侧,转头看向他,“萧叔,你怎么了?”
萧山没有回答,而是透过车窗,仰望着前方。
近乡情怯,大概就是这种心情吧。
“是不是累?”沈晚欲关切地说,“马上就到公司了,跟孟导打个招呼,我送你回房休息。”
萧山似才回过神,他颜色浅淡的唇边掠过一抹笑:“没什么。只是几年而已,却变了这么多......”
南亚显眼巨形招牌就在前方,司机将车子稳稳地停靠在旋转玻璃门口,顾莱早前接到电话,已经在大堂等着。他正坐在沙发上处理工作,见他们进来,立马起身打招呼:“沈编剧。”
沈晚欲侧身,站在两人中间充当介绍人:“这是顾助理,负责统筹。这是萧山老师。”
顾莱悄悄冲沈晚欲竖了个拇指,夸他牛。到了萧山跟前,顾莱微倾身,十分礼貌地握住萧山的手:“您好,叫我小顾就行。我老板在楼上,待会儿见了您啊,他肯定高兴坏了。”
两人握手,寒暄了几句。
快进电梯时,沈晚欲跟顾莱说,让他陪萧山上楼,自己要回办公室看看那盆兰花。
顾莱连忙扯住沈晚欲胳膊,小声说:“那哪行啊,人是你请来的,你不去,这功劳就白白落我头上了。”
沈晚欲苍白唇边浅浅一笑:“没关系。”
他确实希望孟亦舟重新接受他,但他不确定这件事在孟亦舟眼里像不像具有目的性的邀功,他不想狡黠换取孟亦舟原谅他的筹码。
眼见顾莱一副要长谈的架势,沈晚欲侧身,让萧山进电梯,站在门外说:“箫叔,我一会儿过来接你。”
电影拍摄进入关键期,原本走不开,但为了冲刺戛纳电影节,孟亦舟特地调换了场次和进度,预留一天时间前往香海居,一切都准备妥当,却没想到配乐大师会亲自上门。
孟亦舟让秘书泡好两杯咖啡,他与萧山一见如故,两人就电影开了一场小短会,谈及要表达的东西,向观众传递的情感,最后敲定配乐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