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色微红, 眼睛紧闭, 陶醉其中。
有痴狂艺术家那味儿了。
他弹出来的并不是某首固定的曲子, 一会儿一变,也不具高难度, 缪蓝听出来,是《拜厄》中的几首练习曲。
钢琴入门时都要学的。
她瞬间重拾小时候被钢琴课支配的恐惧。
但他的水平,怎么忽然想弹这些曲子?
缪蓝心中有了一个隐约的猜测。
贺京桐的钢琴启蒙必然是来自于他的母亲霍清歌。
他喝多了酒,是不是在想妈妈?
钢琴音止,他缓缓睁开眼睛,视线落过来,略显迷茫,“你是谁?”
缪蓝:“……”
是她多虑了。
想什么妈妈?他恐怕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你还知道自己是谁吗?”
“我是……”
这显然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他琢磨了一会儿才有答案:“我是蓝蓝的老公。”
他仍然执着:“你是谁?”
缪蓝叹了口气,“我就是蓝蓝。”
“我不信。”
“……”
他爱信不信。
“你是蓝蓝,你怎么不叫我老公?”
“我……”
这时候怎么逻辑又在线了。
不会是装的吧?
缪蓝把水杯递给他,“你先喝点水好不好?胃舒服一点。”
他不接,“叫我老公我就喝。”
她欠他的吗?
缪蓝原想对他说不喝拉倒。
可跟他四目相接,嗓子眼儿里的话被他眼眸里纯粹的期许堵回去,转瞬之间改了主意。
他喝多了呀,醉醉的提点要求也是常理之中。
叫一声老公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呢。
他本来就是。
缪蓝遂了他的意,也从自己的心。
唇间轻吐出和缓的声音,婉转着好听:“喝点水吧老公。”
话音刚落,贺京桐一把将水杯夺过来,那架势简直把蜂蜜水当成酒来喝,一口气全干了。
也不知是蜂蜜水管用还是那声老公的威力太大,杯子递还给她的时候,他也跟喝大了似的,自信又豪气:“蓝蓝,你想听什么曲子?随便点。”
意思是没有他不会的。
缪蓝没指望听他再献上一曲,指着侧边墙上的复古鎏金挂钟,委婉地提醒:“马上一点钟了,少爷。”
“那你点个短的。”
贺京桐意志坚定,铁了心要给她奖励,手指重新覆上琴键。
该说不说,看一万次,她还是要赞叹,他的手真好看。
缪蓝只能顺着他来,把谱架上的乐谱随意往后翻了几页,指定了一首,“弹完就去睡觉好吗?”
他爽快地应:“好。”
但有人嘴上说着好,行动上根本做不到——脑子不清醒带动视力不清晰,贺京桐看乐谱完全是重影。他忘记自己戴的隐形,习惯性去扶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
当然扶了个空,他又凑近去看谱子。
似乎还是看不清,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贴在纸面上,反复地做缩放的动作。
发现没效果,仰起头看她,醉眼里全是想不通,“这怎么坏了?”
“……”
缪蓝倚着钢琴看他,只有目瞪口呆。
纸质的乐谱,又不是电子屏幕,能给他成功放大才怪。
他也别吹了。
洗洗睡吧,明天还有工作呢。
贺京桐犹没放弃,乐谱往前翻往后翻,但看在眼里全是花的。
他揉了揉眼睛,一会儿找:“我眼镜呢?”一会儿惨兮兮地说:“蓝蓝,我好像看不见了。”
缪蓝摸摸他红通通的眼尾,觉得他又可怜又好笑,趁机教训道:“这就是喝醉酒的下场知道吗?以后还敢不敢喝了?”
不是不让她喝酒吗,他以后也别喝了。
他不回答,也不知听没听懂,就一个劲儿盯着她挪不开眼。
缪蓝强硬一些,将他从琴凳上扶起来,“先上楼,明天再弹。”
醉鬼搂着他,迷惑发言:“明天我还是你老公吗?”
“……”
“你乖乖听话就是。”
上楼进了主卧,准备洗澡,缪蓝问他自己可以吗。
贺京桐:“当然可以,我洗给你看。”
没等她拒绝,他蛮力将她一起拽进浴室,说话倒是温柔,亲亲她的耳朵道:“我还可以帮你洗。”
贺京桐握着她的腰把她抱到洗手台上坐着,用腿压着她不许她下来。
然后开始一件件脱自己身上的配饰和衣服。
今天出去见人,他穿得很正式,连领带都打了。
借着洗手台的高度,两人的视线正好齐平。
缪蓝看着他摘下腕表和婚戒,随意放到洗手台上,接着慢条斯理地解衬衫的袖扣。
跟在楼下时那副连乐谱都看不清的傻傻的模样不同,他做每一个动作,注意力都不在动作本身,眼神始终落在她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