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时间过了许久,其实也就几分钟。
雨也在这几分钟内小了许多。
霍离雪硬生生扛过了这几分钟,在夏璟松开她时,浑身疲惫到差点摔倒。
夏璟连忙扶着她,走到能遮雨的地方。
霍离雪缓了一会儿,抬眸问她:“清醒些了?”
淋了那么一阵雨,应该清醒许多了吧。
夏璟顿了顿,嗯了一声。
“醒了就好,跟我上楼。”
霍离雪走在前面,夏璟跟在她身后,乘电梯上楼,开门进去。
屋内一片漆黑,霍离雪脱掉鞋子,光脚走进去将灯打开,去了房间拿了新浴袍和内裤,递给夏璟,再指了指右边的浴室:“能自己洗吗?”
夏璟脸一红,点头,正要过去又问:“你不洗吗?”
“一起?”
“不,不是,你先去洗,我一会儿再去。”
霍离雪坐在沙发上,疲倦地笑了笑:“我卧室里有浴室,你不用管我。”
浴室门关上,霍离雪在沙发上坐了片刻,夏璟放在一旁的手机响起,她视线落过去时正好看见了来电人的名字,是曲筱宜。
霍离雪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了,这个点前任打电话过来不会不合适吗,她没接,任由电话一直响着。
霍离雪回了房间洗头洗澡,浴室里水雾朦胧,热水从头淋到脚趾,划过白皙的皮肤,带起一片片红润,她看着放在对面架子上的白色小物件,安安静静放在那里,长颤了颤眼眸,轻叹一口气,叹气淹没于水声中。
没有洗多久,在浴室里吹干头发,护好肤,霍离雪慢步走出去,走到卧室门口时,瞧着夏璟正站在阳台口打电话,隐约听得见说话声,只是在一片混杂的雨声中,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在和谁通话。
夏璟看着窗外的湿漉漉的景色:“外婆,你先睡吧,我一会儿再回来。”
“那么晚了,又吓着雨,你就在小霍家里睡吧,我有你王奶奶陪着,不用担心我,你好好玩,明天不回来都没关系,”张秀溪道,“过两天我好些了,能进厨房做饭了,我们得请小霍好好吃顿饭,你记得和她说,得提前给她说,她才好安排,她工作忙,不能影响了她的工作。”
夏璟道:“我知道了。”
电话还没挂断,她听见王奶奶又开始教训张秀溪了,说她过几天就想下厨房,不允许她下,起码得过几个月才能进厨房。
张秀溪也不乐意了,让王奶奶别把她当病人,一直休息下去她会受不了的。
两个老太太吵了起来,已经忘了电话还在通话中。
“晚安。”夏璟轻轻道了一声,将电话挂断。
夏璟靠着阳台,吹到七分干的头发还有些润,也没怎么整理,有些乱糟糟地披在背脊上,神情略微落寞地叹了一口气。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她需要张秀溪比张秀溪需要她要多上许多。
这几年看似是她在支撑这个家,看似是她在照顾张秀溪,其实一直是张秀溪支撑着她,精神上的支撑。
有了张秀溪的存在,即使每晚回到巷子,家里都是一片漆黑,只有她一人,灯光需要她自己点亮,那也是家,有张秀溪的存在,那才是家。
张秀溪日常也不怎么需要她的陪伴,和王奶奶在一起比和她在一起的快乐要多。
需要既是存在,在被需要的同时也能感受到自身的存在,自身的价值,尤其是自己爱的人。
夏璟抿着唇,凉风夹着雨,迎面而来,仰头看着漆黑的夜空,无端的迷茫再次袭。
霍离雪静静靠着卧室的门沿,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清夏璟的侧脸,能看见她落寞的神情。
二十出头的年纪,不该是这样的。
霍离雪在大学任教,接触最多的人群是学生,二十出头的学生,形形色色的学生,她太知道这个年纪的学生该是什么样子。
唯独不该是夏璟这样。
这时夏璟的状态其实很像她二十出头时的样子,不完全一样,但很相似。
人前的夏璟热情积极,人后的夏璟落寞孤寂。
稳稳当当站在平地高楼,灵魂却不断往下坠落。
都在挣扎,都沉沦在挣扎中。
霍离雪有些倦了,她侧身靠着墙轻叹一口气,回顾和夏璟重逢后的这段时间,她靠近,她远离,像一根细绳一般快要断掉时,立马又被拉在一起,换成更为坚固的绳索。
她不断看见的夏璟的另一面,就是加固绳索的原料。
一次次远离,一次次无效,一次次靠近。
霍离雪不想挣扎了,她总觉得夏璟太干净,怕把对方拉入自己的泥潭而耽误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