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发生的事李姗姗也有所耳闻,所以不愿意李昱迟放学后在外多做停留,想着无论发生什么都希望弟弟能回家和她聊一聊,哪怕只是随口一句“隔壁班的英语老师好像在和我们班的历史老师谈恋爱”的八卦。
家长们的希冀大同小异,各种期盼之间有互相矛盾。一面希望孩子学有所成,一面又希望孩子在结束专心学习后能同他们聊聊学校发生的事。
然而,学校之外的事情,有些即便面对最亲的父母也难以说出口。
“单春就在里面。”
大楼九层的电梯门打开,迎上来的是穿着便装的蔡奕。
她知道李昱迟等人前来的目的,便直接给出了方向。那三人顺着看过去,深深怀疑当他们打开那扇白色的门时,见到的会是天使。
第1章 藏字(三)
见面时间不过半小时,外面的世界就已经换上了黑夜的装束。结束了对单春的探望,几个人低着头,怀着不一样的心情各自回了家,同来时期待的感觉截然相反。
李昱迟不知道刘思彻作何感想,反正陈伽雯哭得很伤心,几近伤心欲绝。
不大不小的房间里,单春当着他们三人的面,脸上挂挂淡淡地笑容,理不清那是疏远还是礼貌。她站在那儿,主动打了几声简单的招呼,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只字未提自己出现在临床心理学家的办公室的原因,也闭口不谈之前的种种经历。
或许是她表现得太淡然,反而透露出了她其实一点也不好的讯息。那些没说出口的字化成了无形的悲痛,投射到了内心柔软的陈伽雯身上,她握着单春一直凉凉的手,止不住地泪流。那不是悲悯,也并非代替单春痛苦,而是深深地无能为力。
“姐夫,你知道邓老师去探监的人犯了什么罪吗?”回家的路上,坐在副驾驶座的李昱迟问万川。他可以选择逃避单春的可怕遭遇,但没法躲掉邓好的。
万川持着方向盘,注意着前方路况。听到小舅子这么问便答:“酒驾肇事逃逸。”
这和梦见的不一样。李昱迟有提前预知到这样的结果,所以他并不惊讶与梦中情节并不接近的事实,他接着问:“判多久?”
“七年以上有期徒刑吧。酒后驾车撞人至重伤后逃逸,导致当事人死亡,情节可是很严重的。”说到这儿了,万川索性解释得更详细些。
车子进入小区,李昱迟通过车窗望见了满天的繁星,大自然的景色总是很容易分散人的注意力。他知道很多事情永远无法尘埃落定,明明那人还犯了其它的罪,某种程度上他依然逍遥法外。不公平,是很不公平,但他总要为此负责。
哪怕只是七年以上,也是惩罚。
那场梦里,邓老师以好好活着来反抗儿时所受到的极端伤害。李昱迟很难去相信,邓老师能够做到。那般可怕、残酷的经历,他闭上眼睛回想都会恐惧得浑身发抖。
万川停好车,见小舅子一言不发,便提议:“去草坪那里坐一会儿?如果你想找人聊一聊……当然,你要是不介意,我能先回去拿罐冰啤酒吗?”
“单春能得到心理学家的帮助,是件好事,对吧?”李昱迟没迎合姐夫的玩笑,这在一般情况下非常少见。他解开安全带下车,和万川步行到了小草坪那儿。
“当然。及时进行……”及时二字脱口而出时,万川意识到说错了话。他缓了口气,纠正道,“现在进行心理疏导不算晚。她会好的,会好的。”
昼夜温差越来越明显,就连草坪也带着低气温,不似刚进入秋天时那么的松软。两个大男人没有选择坐在草坪上,而是犹豫后坐在了家门口的台阶上。
这天,李姗姗上夜班,家中没有灯光等候他们。闲谈的时间便不受约束,他们甚至商量好等下要点的外卖菜单,也包括商量好吃完后谁负责扔垃圾的事宜。
“你强调了两遍她会好的,说明你也没有把握她真的会好起来。”李昱迟说话有些尖锐,“我们都在说服自己,那些受到的伤害会愈合,日子会好起来。”
万川提了提裤脚,使得坐姿可以舒服些。他对语出惊人的小舅子倍感惊喜,没有半点被看穿心思后的窘迫,承认道:“我见过太多受害者了,一个人就算再富有同理心,也无法亲身体会他们精神和肉体遭受的创伤,所以无法保证他们会振作起来。”
“万一振作不起来呢?”
“我们当然希望他们能振作,但没人规定遭遇了坏事仍必须积极面对。鼓励的说辞是付出关心的一方希望受到伤害的人能好过些,或者是能让关心者自己心里好受些。人接受事实的过程本就是一道道经过计算的程序,任何环节都不能少,他们必然会难过,会消极,会一蹶不振。可不管怎么样,事情总会翻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