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是他们所见所闻之后能概括出来的唯一的词,这儿的人们都在认真地生活,享受生活。他们看不见被死板规则束缚的生存方式,每个人都在自由地计划人生。
“这红色的门……不觉得一推开会有一个异国风情的女孩子提着浇花壶出来浇门口的花吗?如果是童话故事,这浇花壶里的水一定会溅到我的身上,然后一个浪漫的王子与公主的爱情故事就展开了……”
红色的门,刘思彻想到了爱情,而李昱迟想到了死亡。他觉得从里面走出来的不是漂亮的公主,而是握着镰刀的死神,他盘踞在这儿,等着某一个人。
“只考二十七名的人没资格畅想爱情,你连妄想大学都费劲,还爱情。”李昱迟背后阴冷,担心自己消极的想法会应验,遂强打起精神泼刘思彻凉水。
刘思彻脚步一滞,不满李昱迟频频“羞辱”,反驳道:“你都拿二十七名说了一路,能不能歇会儿?这名次不代表将来,我有预感我能成为一位伟大的人。”
“伟大的梦想家。”李昱迟笑了下,心跳又突然加快。他到现在也没能唤出甜甜,身体和心理反应又这么强烈,身边除了自己和思彻,只能是甜甜本身的负面情绪在作祟。于是他提前给刘思彻打预防针,“你别瞎看,扶着我一点,感觉不出八百米我就要晕倒了。”
“好好好,这要是在上坡路昏过去很有可能一路滚回到原点,未免太惨太好笑了一些。”刘思彻一手老实地搀住了步履摇晃的李昱迟,一手拿着手机记下所处的位置,嘴上不停地叨叨,“好好一人,怎么动不动就晕倒、崩溃大哭,身体虚弱要进医院?甜甜到底为什么这么折磨你?喜欢你吗?”
“可怜我。”
上坡路不难走,坡度也完全在可接受的范围内。大家举着相机、手机拍着和从前所见全然不同的风景,脸上尽是新奇、愉快的笑容。
来往人群中,唯有李昱迟的脸色越发难看,双脚越发沉重。前方的路摇摇欲坠仿若是无法计量长度的布匹,波浪一般延伸到无穷无尽的世界。他很难做出更加贴切的形容,以往魏淼他们身上的痛苦非常清晰,此刻他只觉得缥缈,找不到根源的虚无。
“现在我也可怜你咯。”刘思彻伸出双手去扶走一步就打滑三下的哥们,他无奈地说,“要不你和甜甜说说,把痛苦分一半给我,这样我们两个互相搀扶正好。我一个人拖着你真的太累了,而且这全是上坡路,完了你还根本不认路。”
同行的人嗓门很大,可李昱迟意识很飘忽,刘思彻说的每个字传入耳朵后都汇成了一个简单粗暴的“啊”字。完完全全的噪音令李昱迟头疼难当,当即痛苦地捂住耳朵。
“这第一次出国怎么还要照顾你这个拖油瓶呢。”
刘思彻嘴上埋怨,双手却死死拽着李昱迟,怕他身体又出其它幺蛾子,连带着他一起倒霉。这越走越远,塔的影子他没看见,身边倒是走过去好几个美女。这不他还看见了之前偶然在超市见过一面的中国女生,喜上心头时意识到身边病恹恹的李昱迟,只能放弃打招呼,脸上空留着一个绅士微笑。
目光随着青春洋溢的少女们移动,眼见她们翩翩身姿消失在这条路的尽头,刘思彻沮丧的神情忽然为之一振,猛地晃动李昱迟:“老李你回头看!你找的塔在那!”
少女们的背影渐渐模糊,立在一堆房屋中的塔却逐渐清晰。因这多余的一眼,让刘思彻发现了他们大费周章寻找的塔,这是座什么塔,他们即便看到了也说不清。
李昱迟缓慢地扭头往后看,塔确实立在那儿,灰沉沉地却如画轴展开时一眼就能看到的中心点。这浮现在眼前的大幅画作上有他第一次来到这儿时的情景——姐姐戴着新买的帽子,穿着明亮色的小碎花裙,张开双臂一路往下坡跑去。她清澈爽朗的笑声透过画传出来,甚至能感受到身边因她而起的风,真实得不像话。
“想到什么了吗?”刘思彻挠挠后劲,打量着随时能两眼一闭晕过去的李昱迟,担心他们对这边的医疗机构不了解,出事的话可是相当麻烦。
“你们快点呀!”
姐姐的声音很真,出现在李昱迟回忆起来的画中,也切实存在于他们脚下的这条路上。零零散散记起来的片段都在这景里,流动的记忆被封存在过去的这个地方,仿佛被定格在这儿,永远不会被抹去。
“姐姐?”
李昱迟喃喃地叫着,眼里的画还在动——姐姐欢快地往下跑,时不时地转回身招呼他们快些跟上,她的手里拿了一些东西,以至于招手时手呈握拳状态。李昱迟看不清,越是想努力看清,越是觉得心绞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