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从前,她肯定做不出有失仪态的事,但现在也顾不得许多了,整个人直接坐在地上大哭大叫,让他们还她丈夫。
按闹分配还是起了一点效果,她接到了宝福集团董事长黄宗明的电话,对方叫她别急,他们也在派人找,让她回家安心等消息。
“黄总,老孟跟了您十多年了,他为人您是清楚的。”孟庆杨现任宝福集团投资部部长,这位黄宗明黄总是十年前从体制内空调来的,一直是孟庆杨的顶头上司,“我那天听说什么老孟卷走了几千万,这怎么可能呢。不能因为他失踪了,屎盆子就往他头上扣啊。”
“这个事情还没有定性。”黄宗明在电话那头说,“你先别急,先回家等消息。”
“我怎么能不急?我女儿考上了法院,明天就要政审了,因为老孟的事儿影响了她政审,她工作怎么办?”
“这个事情你别担心,咱们集团那么多岗位,等老孟回来,都好解决。”黄宗明说完就称自己还有会议挂了电话。
仪湘又是一夜未睡,次日,她特意扎起来了头发,端庄得体,不知从哪找来一件十分朴素的衣服,一点都不像卷款几千万逃往海外的大贪官妻子。
只是没想到,政审小组坐下的第一句话就是:“孟真,我们了解到你父亲的一些情况,请你如实回答,可能会影响到你的政审结果。”
政审结果很快出来,未通过。
孟真第一次感受从天堂掉落地狱的感觉,明明是白天,太阳挂在天上,世间万物却好像失去了生机。
她自从知道法院面试通过就再也没有去找其他工作,手里自然没有其他 offer。
政审通知来后她一连几周都在家里躺尸,仪湘也不敢多说一句,女儿的未来全被孟庆杨毁了。
这阵子孟庆杨更一点消息也没有,仪湘心如死灰,每天早上都要骂上一小时才能有力气给女儿做饭。
年轻人最怕失业,中年人最怕失婚,然而大家都有一件更怕的事,就是没钱。
如今孟真失业、仪湘失婚,孟庆杨还把买房款拿走了,钱、人、工作,什么都没了,母女俩等于从天堂跌入地狱。
旧房子的买主天天上门催她们搬家,仪湘油亮的头发全枯了,萎团在一起。
这天仪湘把泪擦干,敲敲女儿的房门,“搜丝东西,额们悔扬揍(收拾东西,我们回扬州)。”
仪湘是扬州人,孟真的姥姥姥爷也都还在扬州,起码那里还有个能住的地方。
孟真不许想回去,小时候她每次回去探望姥姥姥爷,他们都不给她好脸色看。现在这副丧家犬的德行回去,怕更是被嫌弃。
“我不回,要回你回吧。”孟真从床上爬起来。
“那你有住的地方吗,我之前跟买方谈好了的,这个房子只能住两个月。人家到今天都没带人上门赶我们就够体面的了。”仪湘头昏脑涨。
孟真坐在床边,浑身无力,她知道自己的人生完蛋了。
孟真不死心地问:“妈,爸给我们留了多少钱?”
“几张卡加起来还不到一万块,很快我们就要喝西北风了。”仪湘没脸看女儿,耷拉着脑袋,又在心里骂了一遍孟庆杨。
“我那儿还有点儿,去年发了奖学金本来想给相机换个镜头,忘了。”
“多少?”仪湘也没抱什么希望。
“五千。”
“就这么一点点。”仪湘亮起的眼神又暗下去,加起来一万多够租什么房子。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反正我不想回扬州。”孟真嘟囔道,她抬头看到简单,十七岁,笑得那么灿烂,真是没有烦恼的年纪啊。
孟真伸手把那张海报摘下来,卷起来,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从她父亲失踪那天起,她就心神不宁,父亲单位的人上门时,她还以为是人没了,不过现在的情况也不差,等于没了。
还不如干脆没了呢,如今她的人生也被毁了一半。这阵子她看着母亲发疯,白天出去闹,回来半夜又哭又喊,她早就接受了。
她才二十多岁,日子还长,总不能就这么死吧。
“家里的这些旧家具卖卖吧。”孟真平静地对母亲说。
“怎么卖?”仪湘毫无生气地躺着。
“我来吧。”孟真叹了口气,现在开始她要当家做主了,用她瘦弱的肩膀扛起两个人的家。
“家里的这些旧家具卖卖吧。”孟真对母亲说。
“怎么卖?”仪湘毫无生气地躺着。
“我来吧。”
第一个就是孟真的书桌,她在闲鱼发布文案:央财本硕生,从小用到大的书桌,你的孩子也可以拥有。
很快就有一位妈妈上门取货。
仪湘听着外面女儿和买主沟通,她闭着眼睛,曾几何时她还畅想从这搬走前,井井有条地卖家具搬家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