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山河(6)

果然,那侍女把双手捧着的一袭锦袍呈上,说:这是我家二小姐给您的,她说,晚上风大……

不远处,几个同袍,各自杵着长矛,一边偷笑这,一边假装执行警戒任务。

得了吧,你几个牛马,真上班时,站得都没这么直。

不可能等人家,亲手给你披上吧,这锦袍,你接,还是不接呢。

人家侍女也不急,就那么一边捧着,一边悄悄抬眼看你,看你窘迫的样子,偷偷笑。

还是接过来吧,你伸左手去接,忽然又想起不妥,又把右手伸过去帮忙,以示尊敬。

你那两条手臂啊,僵硬得近乎抽搐,动作古怪得有些魔性,你那两只手掌啊,平时随便拎起百斤石锤,呼呼的转圈,这会,却跟抓娃娃机里的那个爪子似的,柔若无骨,娇若无力。

后面的同袍们,终于笑出声来了,然后越笑越大,搅得人家侍女也挂不住,松手捂嘴,笑弯了腰。

人家松手的时候,你还没拿稳,那锦袍掉在地上,呼的一下,腾起一阵香风,香风深处,你看见一封书信,心里又是一咯噔。

趁着众人狂笑,你抓起那封书信,拿锦袍裹了,抱在怀里,猫着腰跑进了库房。

月光下,你看见,信里的姑娘说,她是鲜卑人,姓娄,闺名昭君,生辰八字,与你相合……

唉,你叹了口长气,心里说:娄小姐啊,我们之间的关键,不是八字不合,而是家世不合啊。

所以,这是不可能的事,你想,那就不用回复她了吧。

况且,她今天,是不是喝大了?

应该是,记得她的脸,那么红,明天大觉一醒,她万一就啥也不记得了,根本不认这茬,那时候,你的回信却出现了,那岂不是笑话?

对,不用回复她。

那是你职业生涯以来,最长的一个夜班,你把长矛,在城墙上每个坑里,都杵了一遍,都杵不稳,愣是没睡着。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那位双丸子头的侍女,又来了。

你把锦袍叠好,双手递给她,她却摇摇头说,我家小姐,叫你留着。

那,你来干什么?你一边挠后脑勺,一边问双丸子头。

高大哥,你不写点什么,给我家小姐,让我带回去?

呃…我…那个…哎…嗨…

最后一个“嗨”,声调读四声。

你没做错什么,却觉得无地自容,只好往右边一个大侧步,绕过挡在身前双丸子头侍女,跑开了,刚好也是换班的时间,你放下长矛,就往家里跑。

放长矛的时候,你才发觉,那锦袍,还在手上。

总不好直接丢了吧,那也太伤人了,万一,人家是真心的呢,

带回家吧,交给姐姐,让她裁成几件衣裳,大家都穿。

离家门口还有老远,你听见一声高亢的嘶鸣,你赶紧箭步上前,昨天你看见的那匹大宛马,就在你家门前,缰绳在你姐姐手里,你姐姐一脸茫然的样子。

姐姐看见你手上,熠熠生辉的锦袍,闻到那锦袍上,有姑娘的体香,一下子,就不那么茫然了,立马又好像啥都懂了似的,凑过来问你:谁家的姑娘啊。

你不想回答,背过身去,拿手肘顶开了多事的姐姐,接过她手上的缰绳,闷声闷气地对她说:我给人家还回去。

去吧,跟人家好好说。姐姐说话,明显带着笑意。

真是高头大马,比你都还高些,马嘴刚好够着你的耳背,一路上,它一直在你耳畔,打着响亮的响鼻,搅得你心烦意乱。它的鼻涕唾沫,也一直往你的后劲子里招呼。

你终于忍不住,伸手去揩了一把,这时,你瞥见那大宛马,确实英俊威武,你心头一动,顺手摸了摸它的牙口,从牙齿数量判断,它顶多两岁半,还远不到最健壮的时候。

要是这马,真是我的,那该多好啊。

巴掌大的怀朔镇,一会就到了娄家门,你自惭形秽,不敢去敲那朱红色的正门,绕到旁边,敲响了他们家,厨娘进出的小门。

厨娘并不知道二小姐心头的事,但认识二小姐心爱的马,起先以为,你是盗马贼,转念又想,若是盗马贼,把马又牵回来,作甚?,于是,只好喝令你在门口等着,去请示二小姐本人,该如何处置。

你也忒听话了,叫你等着,你就乖乖等着。

等了半晌,才想起,你只需把锦袍卡在马鞍上,把马拴在树上,就算还给人家了,还等什么呢等,要是人家真的出来了,你说什么?

安顿好了,你摸了摸那马,让它在你耳边,再打了个响鼻,转身要走。

“高欢!!!贺六浑!!!”

身后响起一声春雷,惊得你浑身一颤,你那个女里女气的大名,你这个俗里俗气的小名,从来没有被叫得,如此动听过,虽然,那声音里,带着一丝,明显的嗔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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