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不得不做出一副,胜读十年书的样子,感觉这半瓶烧酒,送得值。
你把宇文泰的这些话,用心记下,然后又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办?”
宇文泰认真打量了一下你,用一种你听不出真假的口气,悠然地说:“我打算,先跟着鲜于修礼大人,去定州看看,定州人多,路子多。”
“好啊!我本意,也就是这么个打算。”你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既然,你我都要跟着鲜于修礼,那就看谁,跟得紧咯。
你紧紧跟着鲜于修礼,他走,你就走,他停,你就停,他高兴,你比他还高兴,他生气,你比他还生气,懒惰的朝廷官员,看鲜于修礼和你,办事得力,慢慢地,把这二十万人的指挥权,都交给了你俩。
就这样,你们走过了恒州、走过了肆州、走到晋阳往东拐,走井陉,过太行山,进入华北平原。
一路上,你看见刚开始是,还只是在大片牧场中星星点点的农田孤岛,慢慢地连成一片,汉人居住的孤单小木屋,慢慢变成坚固的坞堡,最后长成晋阳那样的巨大城池,城池里,有好多人,说实话,你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比草原上的牛羊还多。
你们二十万人,走到哪里,那里就更挤,在哪座城池歇脚,那座城池,立马变小,在哪里消费,那里的物价,立刻昂贵。
你们所到之处,交通堵塞,物资匮乏,治安混乱,鸡飞狗跳,百姓不安。
你们觉得,是各地人欺负你们。
各地人也觉得,是你们欺负各地人。
尤其是你,葛荣,这一路上,坑蒙拐骗,沾花惹草,偷鸡摸狗,拔葵啖枣。
就这样,你们总算走到了定州,按计划,二十万降卒,将在定州留下十万,其余十万,还要再赴冀瀛二州。
可那定州,位于太行山肥沃的冲积扇地带,乃是古中山国国都,十六国时,盛极一时的后燕国,也曾建都于此,本朝声名远播的崔氏家族,就聚居在定州治下的博陵郡(今河北安平),此地向来都是河北大城,人口稠密,物产丰富,经济发达。
这就意味着,此地,寸土寸金。
既然寸土寸金,本地人,都未必全部供养得起,又哪有你们六镇降卒的立锥之地?
定州刺史杨津,把你们安排到了东南的博陵郡左城,那是豪门博陵崔氏的地盘,想造成一个“来都来了,你看着办”的局面,逼迫博陵崔氏,出钱出粮,帮忙安置你们。
崔氏家族,装聋作哑,以“叫我看着办,我就看着办”的态度,看着你们,啥都不办。
你恼怒地质问宇文泰,说:“你不是说,人多路子多吗?”
宇文泰耸耸肩,没搭理你。
你又看向鲜于修礼,他只知道皱着眉头,啥也不说。
明天一早,二十万人,就要分流了。
今天晚上,一个自报家门,叫元洪业的人,前来求见鲜于修礼。
你带他去见了鲜于修礼,他首先就要鲜于修礼屏退左右,然后,鲜于修礼朝你摆了摆手,叫你走。
你气鼓鼓地走出来,骂那个人无事作怪。
半个时辰之后,那人走了,鲜于修礼叫你进去,他说明天晚上你带队,攻打定州城!
你心头惊喜,原来鲜于修礼一路低调,是为了要先到达内地,再搞个大新闻。
但是……
没有装备啊。
明天早上,那个人,那个叫元洪业的,给送来。
他是什么人?
他是元叉的堂弟,上次宫廷政变的漏网之鱼。
他哪来的装备?
他本来就受元叉之命,到定州来,为元叉准备后路的,在这里筹办了不少兵马钱粮,结果,没用上……
所以,他让我们为元叉复仇?
他是那么想,但我们不能这么说。这个口号,毫无号召力。
那我们的口号,是什么?
……没想好,先动手吧。看样子,这是一起突发事件,不是鲜于修礼的预谋。
杜洛周果然兵分两路,主力挺进塞外,东起安州,西至朔州,纷纷响应,偏师攻略燕赵,南至瀛洲,北至幽州,尽陷其手。
鲜于修礼则从定州,下东南,取冀州,占相州,溯黄河而上,可问鼎洛阳。
山胡刘蟊升,在汾州造反,羌人吕伯度,于陇西叛乱,齐州兵反,徐州军乱,荆州民叛,青州匪患,看样子,这百年有余的鲜卑帝国,要完。
乍一看,这些都是突发事件,而这么多的突发事件连在一起,却是历史命运的预谋。
只有历史命运,才能让这茫茫中原,只消一瞬间,便满是烽烟。
葛荣,这一层,你,看出来了吗?
当局者迷,你啥也看不出来,就连在你身边,给你们钱粮武器马匹的金主元洪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都看不出来。